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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梨这会儿在?石云雅的车里,听着了这话,只笑道:“也罢了,这样好过告诉他们,说林子里有蟒蛇老虎豹子要?好,以免叫他们心生恐慌。”

石云雅当时第?一次走的时候,可不知道这些事情,是后来听说的,倒是给吓了一回。

但如今却也觉得没有什么,左右听人说这些兽类,那都是有灵性的,只要?你?不踏入它们的地?盘,去惊扰他们就没个什么事情。

所以想着,自己老老实?实?走在?这路上,怕个什么?事实?上也是这样的,自己也走了几次,不都好好的么?

所以当下听得了周梨的话,“也是,到底头一次路过这里,就告诉他们里面有猛兽终究怕吓着人。”等过了这紫萝山脉,叫他们再去别处听说便是。

又问周梨说些琐事情,只盼望着队伍再快些,早早到屛玉县才好。

然山里路虽是有些艰难的,但好在?早前?得了那一群牲畜在?山间踩踏,后来又是给全州运送粮食,倒是将这山路踩得平坦了不少。

只是等他们到了临渊洼附近,看?着那条新?铺出来的碎石子小路,也是惊呆众人。

这便是上京周边的官道,也没有这样的大手笔,竟然全都是丹药大小的石子,只好奇到底是多少人手工才捶打出来的?

周梨心中却是一喜,这怕是陈慕那大碎石机是弄出来的,心中也欢喜,和?白亦初那里也是少不得夸赞一回陈慕。

果不其然,等到了临渊洼这里,晓得他们离开这半年多来,他不单是做出了这大的碎石机,还有不少飞弩。

当然,这其中是澹台家出了大力?的,不然就靠着临渊洼这挖矿速度,几时才能凑出这许多他要?的金属来?

周梨只趁着大队伍在?附近铁匠村里歇息的时候,将陈家那边带来的信亲自送给陈慕去,又笑着打趣他:“你?家里如今说就你?一个人没有成家立业,喊我给你?相一门亲事呢!他们这般看?重我,我也实?在?不好拒绝,不知道你?心里可是有什么钟意的人?”

陈慕拿了信,才擦去

了手上的污垢,展开信来阅读,听了周梨的话眼皮子都没有抬,“你?莫要?听他们的,我这般找个媳妇回来,也是顾不上,何必连累人呢!”

周梨听了这话,笑道:“我当时也是这样回绝的。唉,本来想着孝蓝和?你?倒是般配,但你?说的也对,娶了个媳妇来而已是叫人独守空闺,实?在?没意思,白白耽误人,正好我也喜欢她,回头只将她介绍给我们公孙家的儿郎去。”

可不是嘛,公孙曜这个老男人是终于成家立业了。可还有四个公孙家的小儿郎呢!如今弱冠之年了的就有两个。

她一面说着,一面偷偷观察陈慕的表情。

只见那陈慕果然是因为她这话分心了一下,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便恢复了自然,“那倒好。”然后是多余的话再没有一句了。

周梨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他那心中对于罗孝蓝的事情是如何想的?还是只有罗孝蓝一厢情愿。

因此又试探了几句,不想都叫陈慕顾左而言他。

到了这最后,周梨也看?出来了,陈慕是个好匠人,但只怕做不得一个好丈夫,他爱他的事业已经远超了一个女人。

坦白地?说,罗孝蓝人很好,业务能力?也十分出众,周梨舍不得她这样的一个好姑娘,嫁一个不会知冷知热的丈夫。

于是心里已经想着,回头是要?去劝罗孝蓝的,趁着如今还没彻底陷入,该早断绝这心思。

队伍在?这边歇息了一天,翌日便继续启程。

这里的路,依旧不能用平坦来叙述了,那简直就是通往天堂的大道,平坦又宽阔,且两边不是有山泉便是有现成的果子。

想吃肉那河里还多是鱼虾,可不就是这几个州府来的人眼里的天堂么?

他们这会儿只万分庆幸,没有一时头脑发热,留在?了灵州城里,不然哪里能遇到这等好事?

尤其是他们这些人,大部份都出生那贫寒中,不管是这些个水果或是鱼虾,都是他们原来触及不到的奢侈之物,可如今却是随意吃喝。

小孩子们更为兴奋,尤其是队伍停留在?浅水河边,一头是有着手掌大小的白脚虾的河,还有鲜美的河蚬子,这个时候大人们都愿意放他们玩水。

话又说回来,此处虽是太?阳炎热,但那流动的空气和?风,都是带着凉爽味道的,也不像是别处的炎热那般,空气是闷热的。

所以这会儿吹着凉风踩在?那温凉的水里,一手摸下去,不是虾子就是蚬子,哪个孩子能喜开颜笑?

那擅长爬树的孩子,这会儿也找到了发挥的余地?,更不会叫大人们责骂。只见着像是只小猴儿一般麻溜地?蹿到了椰子树上,拔出腰后的小斩刀,只听‘咔咔’几声?,新?鲜的椰子就被这样摘了下来。

在?这里,他们的这些贪玩似乎都变成了生存本领,整个人也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所以理论上来说,孩子们比大人们更热爱这片土地?,压根就没有半点离乡之忧,思乡之情。

只是这个时候,白亦初那里却是收到一个噩耗来。

他把属于澹台家鹧鸪鸟送来的小纸条递给周梨瞧。

他的神情略带着些疲惫,可这哪怕一路上舟车劳顿,周梨也从未见过他露出这般神情,一时就意识到了是这几个字给他带来的。

所以也是立即看?去,却只见那小手指长短的白纸上,写了一行小字:十方?州壮丁之罚,引民四怨,遂叛军起?!

短短的一排小字,却是已经将十方?州如今的境况给说得清清楚楚。

周梨抬起?头,正好对上白亦初那双充满了怜悯的目光,“我们在?十方?州之时所见,早该预料到今日之况,奈何却阻止不得。”不但只能眼睁睁看?着,且还自身难保。

周梨叹气,“洪水滔天,亦非凡人可阻止,届时纵然是山河断裂,也无计可施。这历史洪流,也是如此,我们都是这世间一蜉蝣,其力?有限,也是无可奈何。”说着,也是同?大部份的人一般,在?这样的情况下,将所有的期望和?寄托都放在?了神灵的身上,“愿老天爷,怜这天下苍生,早早结束这一场乱世风波才好。”

只是,十方?州之况,却是远超了如今那纸条上所写。不说别处,只讲这十方?州的州府里,如今已经是面目全非。

早在?白亦初他们队伍出城了之后,林家这般就被迫凑出了十万白银出来,交由?那军里去。

十万白银,或许听来对于这十方?州第?一富庶之家,是算不得什么?但当下又是个什么光景?还要?那样短暂的时间里拿出来,所以林家这也是东拼西凑。

可银子即便是拿了出去,林清羽也觉得心中不安,只召集了家中老小来,打算送他们去那芦州躲一阵子的清净。

他是在?芦州读书几年,知晓那边是个什么样子,亲人家属们过去了,是断然不会有十方?州这边的危险。

然而家中之人,却是觉得去别的州府作?甚?他们林家在?这十方?州那是能横着走的,如今又拿了这许多银钱出去,更该是要?受万人尊敬才是,哪个会对他们生出不敬畏的心来呢?

所以竟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听着林清羽的话,甚至觉得他是读书读傻了去,怎么胆子如此小?就这样的性情,往后怎么能领得了林家更上一层楼?

当夜他这林家少主虽说是没有被免了去,但大部份的实?权又叫祖父和?父亲给收回。

林清羽心中是急的,眼下城中一片乱,不是他们这十万两白银拿出去了,就能买回来的安平!奈何一家子都不听自己的,自己好心好意为他们做打算,还被无端骂了一回不说,连这大权都给收了回去,也是十分不解,甚至是对自己的行事和?判断产生了怀疑。

那几日,只便待在?白亦初他们所留宿过的客栈里。

街上仍旧是乱,原本所储存的粮食也逐渐减少,小二的和?掌柜的来找他商议,打算暂时各自想办法归家去,只守着这一间客栈,是迟早要?饿死的人。

更何况如今也没人来投宿,所以也劝着他回家去。

林清羽叹着气,只将一个客栈里的人都给送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就这样住在?客栈里。

约莫是过了三?天左右,那半夜里城中忽然就变得噪杂吵闹起?来,号角声?哭声?喊声?惨叫声?一片。

他匆匆忙忙从那凉席上弹起?身来,咚咚爬上楼,推窗一瞧,只见街上官民撕扯在?一片里,刀啊棍棒什么的乱挥乱舞,迎面扑鼻来的血腥味刺激得人心咚咚而跳。

他是愣了好一会儿,直至对上一双贪婪的眼睛,他才回过神来,只什么都顾不上,连半点细软都没来得及收拾,便匆忙从后门逃了去。

他确定,自己但凡犹豫一瞬,那有着一双贪婪眼睛的人,很快就会来取了自己的性命。

黑夜中,他一边奔跑在?那狭小的巷子里,一边越过脚下那些尸体,不知道是陌生人,还是有可能是熟人,但这个时候他是来不及蹲下一个个仔细辨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