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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以我对奥斯汀小姐的了解…了解,她其实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善良。她只是太聪明,也太客观了。”

霍夫曼甚至有时会觉得,薇薇安看待这世界的方式过于疏离。那种不亲近的感觉,就像是永远无法抓住,远在天边的白云。

“善良?这个形容很有意思。”在霍夫曼说完之后,首先说话的不是孔多莫伯爵,而是欧文子爵。他笑着看向自己的好友:“关于薇薇安小姐的评价有很多,最多的就是美貌、富有、性格糟糕、聪明,然后还有知识渊博、善于唱歌等等。”

“但‘善良’,我几乎没有听人说过。倒不是说薇薇安小姐不善良,只是相比起其他以善良出名的小姐,薇薇安小姐实在看不出这一特质。就连我,自认为对薇薇安小姐比较了解了,也不会想到用‘善良’去评价她。”

面对好友的戏谑,霍夫曼也有一瞬间的不知如何回答。

“我只是认为,奥斯汀小姐从来不怀分毫恶意。”他慢慢地说。

“哦,这样的话,您对那些奥斯汀小姐拒绝过的男士去说,对她厌恶的那些人说。”这是欧文子爵第一次觉得,霍夫曼有些昏了头了。

“那不是恶意,会拒绝,会厌恶,和恶意不能混同。”

霍夫曼想到了很多,想到了他和薇薇安不算多的那些见面,还有各种渠道,或有意或无意了解的消息。精于洞察人性幽暗的他,在某一个瞬间忽然意识到了,这个年轻女孩儿光明正大地可怕。

就像是一片阳光洒下,没有丝毫的阴影。

这并非是她没有人性的弱点,没有属于人的一些问题——她真的只是不怀分毫恶意!即使是那些不好的人或事,会引来口诛笔伐的败类,她会厌恶,但也会完全看穿其中的前因后果,于是她‘和解’了。

只是厌恶,没有恶意。

这让霍夫曼想到了最纯洁无暇的雪,最晶莹剔透的冰——不是因为薇薇安性情纯洁、心明眼亮,而是因为冰雪的生命短暂。一旦放在手心,转瞬就会融化,消失的无影无踪。

霍夫曼并不是伤春悲秋的人,也从没有位一片雪花的零落消融而伤感。现在有了这种近乎于诗人的忧虑——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霍夫曼确实比欧文子爵更接近薇薇安的‘本质’了。她确实不怀分毫恶意,要知道,即使是最善良的人,也难免有恶意的瞬间,但是薇薇安没有。即使面对一些她明确知道的‘反派’,还有会给她的生活带来风险的【原书】女主角,她也是没有恶意的。

然而,霍夫曼不知道的是,薇薇安之所以这样,除了她上辈子本来就是善良守序阵营,这辈子又实在没吃过苦头,被保护的足够好外。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始终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

与其说薇薇安对这个世界不怀分毫恶意,不如说她其实是忽视了这个世界——或许实际上没有这么夸张,但也接近了。

这就像是学校里被欺负的人,总是希望其他人能够不再欺负自己、折磨自己,就算是忽视自己也好,就当自己不存在好了。虽然被忽视,当作不存在确实能让这些可怜的学生少受一些伤害,但在人际理论中,忽视其实是比欺负更低级的存在。

建立的‘连结’更少。

薇薇安即使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年头,慢慢接近上辈子的岁月了,但她的一切东西都在上辈子定型了!就像一个人长大之后,离开家乡,去一个远方的大城市打拼几十年。最后能够寄托乡愁的,决定自身很多东西的,还是‘家乡’。

简单来说,她已经被大体塑造完成了。就算环境还能改变一部分,也改变不了本质。

薇薇安在这个世界上当然也有在乎的人,奥斯汀夫妇以外,还有苏珊、罗拉…一些朋友。可这种在乎其实是‘独立’存在的,就像是看了一部电影,喜欢上了一个角色,却不会因此‘爱屋及乌’。

对于这些她在乎的人生活的世界,薇薇安依旧相当疏离。

她不爱,甚至也不恨,喜欢、厌恶?都没有。随便了,差不多就行了吧,别太当真了,需要那样认真吗……

说实话,这种微妙的疏离,加上薇薇安浅淡的颜色,以及独特的故事感。随着她年龄增加,越来越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就像是开在冬天的花,既热烈又冷淡,既生气勃勃又了无生机。有一种凋零的美,但又有一种不顾一切拼死一搏的气派。

迷人的无可救药…所以男人们一边对‘坏脾气的奥斯汀’不屑一顾,一边在见到她时目瞪口呆!

事实上,就在几天之后,孔多莫伯爵这个对薇薇安有着小小偏见的人就见证了这一幕。在一场舞会前,当他和霍夫曼、欧文自己同来,并一起下车时,正见到了已经下车,被仆人引导着进入宅子的薇薇安·奥斯汀。

薇薇安这一天穿上了之前做的大衣,是白色皮毛的那件。如果说,黑色毛皮的那件还自带一种雍容华贵,有端庄而冷冽的气场。那白色的这件,本来应该是为了衬托小姐的年轻与无暇的——但穿着它的薇薇安完全不是那样。

她用那件茧形的白色皮毛大衣将自己裹住,却丝毫不显得臃肿。没有过大的裙摆撑起大衣,那细细的、轻巧的鞋,还有露出来的雪白脖颈,通通让人觉得她本身比看到的要纤细的多。

她其实走的不算慢,但也不快,有一种照着自己节奏来,不会因为其他人而改变的镇定。

白色让她在暗淡的夜晚、暗淡的人群中,几乎在发光,像一个女神,飘然而至。

“这可真是了不得…”孔多莫伯爵目瞪口呆。

“难道你这是第一次见到薇薇安小姐?”欧文子爵笑着问他。

“不,总有那么几次,曾经见过。但没有这样仔细看她,而且……”

“而且薇薇安小姐也在变化呢,过去的她可没有这样气势十足——说实话,这既让人害怕,又忍不住被吸引,是不是?”说这话的欧文子爵似乎是故意的,又看向霍夫曼:“我以为,这一点上,那些迷恋薇薇安小姐的男士,是很有发言权的。”

“…你弄错了。”霍夫曼沉默着说道。

“什么?”“弄错了奥斯汀小姐真正吸引人的是——”

霍夫曼话说到一半,没说下去,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厅。而先他们一步到来的薇薇安正在仆人的帮助下脱掉大衣,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她身边,和他说话。

欧文子爵似乎认识那个年轻男人:“那是罗丹,罗丹·穆克多尔先生,声名鹊起的学者。他此前最重要的身份是‘多米来伏化学实验室’的研究员,那是一间由‘可丽’公司建立的实验室。”

“薇薇安小姐非常欣赏他,这也是他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的原因。普通的科学家,和被关键人物看好的科学家,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对不对?”

“还有些人,有个没什么道理的猜测…他们认为,薇薇安小姐可能爱上这位穆克多尔先生了。这可能就是薇薇安小姐的‘品味’,她热爱科学,对化学尤其感兴趣,自己就是个很好的化学研究员。所以她只喜欢化学家,相比起财富或者别的什么,她看重头脑。”

“她作为一个女人,无法涉足却又极其向往的领域,她就要叫自己选中的男人去做到、去征服。为此,她不惜自己为之铺路!就像那些她曾经批评过的女人一样。”薇薇安确实曾经批评过,一些女性将自己全身心奉献给男人的生活,甚至他们事业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