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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亚解释道:“医院,你那天在审讯室不小心晕过去了,哈灵顿首领赶过来把你送进了医院。”

他说着帮游阙扶稳坐好,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游阙想说自己是装晕的,没想到真的晕了。他喝了一口温热的水,见桑亚眼睛布满血丝,不用猜都知道对方一直守在这里:“我睡了多久?”

桑亚抬手看了眼终端日期:“今天是第五天,医生说你是普通高热,最晚三天就能醒,没想到你一直晕到了现在。”

事实上游阙第三天还不见苏醒的时候,最憋屈的不是医生,而是桑亚,他在病房外面急得快发疯了,偏偏还不能迁怒医生,只能自己跟自己怄气,憋得眼睛都红了,远没有嘴上说的那么云淡风轻。

游阙望着桑亚,浅茶色的眼眸似乎比从前又温和了几分,只是他一向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不易察觉:“艾格斯呢?他在哪儿?”

提起艾格斯,桑亚倒是有话说:“那天你晕倒之后,哈灵顿首领就把他扣押在了警局,说等你醒了全权处置。”

清晨寒气袭人,游阙的声音不免多了几分凉丝丝的意味:“全权处置?我怎么处置都行?”

桑亚看了他一眼:“想让他死,有些难,但让他生不如死,很简单。”

游阙将手中的水杯轻轻搁在了桌上:“马伦家这几天有想办法救他吗?”

桑亚闻言摇头,难掩讥讽:“他们巴不得和艾格斯撇清关系,怎么会大费周章捞一个弃子出来。”

殊不知马伦的举动正中游阙下怀。

游阙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已然有了思量:“出院的时候,带我去警局看看他。”

……

游阙苏醒之后,医生给他做了一个全方位的身体检查,各项数据都没什么问题,只是需要静养几天。期间南部出现纯血雄虫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打着幌子前来探望的虫络绎不绝,不过都被哈灵顿首领安排的护卫拒之门外,时间飞逝,一眨眼就到了出院这天。

监狱绝不是什么舒服地方,起码对艾格斯来说是这样。从游阙晕倒那天开始算起,他满打满算也不过被关押了半个月不到,脸却瘦了一大圈,面色憔悴青白,活像个骷髅。

当听说游阙想见他的时候,艾格斯明显愣了一瞬:“你说什么?他想见我?”

负责押送的警员好心提醒了一句:“游阙冕下就在面谈室等候,他想见您一面。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您最好请求他的原谅,这样就不用一直关在这里了。”

警员语罢打开拘留室的牢门,把艾格斯从里面带了出来,然后给他戴上电子镣铐,和同事一起把他带到了面谈室。

艾格斯进门的时候,只见正中间的桌子对面坐着一名面容俊美的雄虫,对方的头发已经完全变成了墨色,只有发梢还残留着些许棕色,其他的地方虽然没变,但身份却已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纯血雄虫?

艾格斯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听见的传闻,仍是觉得不可思议。他浑浑噩噩在桌对面落座,这几天的监狱生活已经把他蹉跎得不成样子,再没了当初那份嚣张。

艾格斯战战兢兢开口:“你……你见我有什么事?”

游阙刚才在发呆,听见艾格斯的话这才回神。他抬眼看向对面,只瞧艾格斯那副落魄的形象就知道这段时间的监狱生活一定不好受,他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不急不缓:“艾格斯阁下,看来这段时间你过的不是很好。”

艾格斯闻言脸上又烧又臊,他想起警员刚才和自己说的话,低声下气恳求道:“阁下……不,冕下,上次的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小心冒犯了您,我保证下次绝不会再犯了,您要赔偿也好,要道歉也好,我以后任您驱使,只要您想办法救我出去……”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噗通”一声从椅子上跪了下来,痛哭流涕道:“冕下,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求您和他们说一声,饶我一命吧!”

警局不会对雄虫做什么,但连日来的精神折磨已经快把艾格斯逼疯了,他每天被关在那间狭窄的牢房里面,没有虫和他说话,也没有光,每分每秒都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比死还难受。

游阙见艾格斯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犹如丧家之犬,拉开椅子倾身蹲在了他面前。对方不知道多少天没洗澡,浑身都是臭烘烘的味道,游阙用手帕掩住口鼻,忽然问了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你待在监狱里的这段时间,马伦有想办法救过你吗?”

艾格斯闻言哭声一顿,随即低下了头,他的眼中满是愤恨,硬生生挤出了两个字:“没有!”

马伦冷血无情,他早该看清楚了,游阙现在是炙手可热的纯血雄虫,对方怎么会为了自己得罪游阙。

艾格斯现在除了悔恨还是悔恨,只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帮马伦当炮灰,现在出了事他撇得干干净净,顶锅的只有自己。

游阙闻言并不意外,意味不明道:“真可惜,他都救不了你,我该怎么救?”

艾格斯闻言下意识抬头攥住了游阙的裤脚,就像攥住了救命稻草,语气激动道:“您可以的!您是纯血雄虫,只要和警局吩咐一声我就没事了,求您帮帮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游阙反问:“做什么都愿意?”

艾格斯连连点头:“愿意!我愿意!”

游阙闻言淡淡挑眉,压低声音对他说了一句话,艾格斯也不知听见什么,脸色几经变换,精彩纷呈,就连攥住游阙裤脚的手也不自觉松了几分,神色惊慌道:“可……可这件事如果捅出来,我也逃不了罪责……”

游阙声音平静,眼底不见丝毫情绪:“你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勉强,那就继续待在这里赎罪吧,只是什么时候出来我就不能保证了。”

“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好好想一想那个东西藏在了哪儿……想好了,再联系我。”

游阙语罢站直身形,不顾艾格斯失魂落魄的模样,整理衣服离开了面谈室。

桑亚一直等在外面,隔着一扇半透明的观察窗,依稀还能看见艾格斯跌坐在地的狼狈模样。他见游阙出来,疑惑询问道:“你为什么忽然要见艾格斯?”

四下空荡,游阙直接从后面将桑亚揽进了怀里,他用下巴抵着桑亚的肩膀,和他一起看向面谈室里面,声音低沉道:“我说过了,当初摘掉你翅翼的那些虫,一个都逃不掉。”

桑亚闻言怔了一瞬。

桑亚原本以为大仇得报那天自己会很开心,但他回想起自己当初手刃贝欧文的时候,脑子里除了疯还是疯,现在艾格斯被捕,心中也不见得轻松几分。

游阙见他不说话,好似看透了桑亚内心的想法:“你不开心,对吗?”

桑亚皱眉:“为什么这么问?”

游阙在底下缓缓扣住了他的指尖:“桑亚,你不开心是正常的。”

失去的回不来,破碎的填不了。

复仇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因为桑亚的翅翼已经被摘掉了,报复并不能给带来任何快感,只会加剧他身上的疼痛,而游阙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将桑亚当年该得的公道讨回来而已。

游阙没有任何优点,他只有一双擅于偷窃的手,再就是满腹阴谋诡计,假如不跟随桑亚来到南部,他也许会在那个贫穷的小镇继续默默无闻一辈子。

这身纯血可有可无,但如果能为桑亚换回一个迟来的公道,也总算有些用。

游阙亲了亲桑亚的耳垂:“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卑鄙?”

桑亚皱眉看向游阙:“你哪里卑鄙?胡说八道。”

就算卑鄙,那也是他喜欢的雄虫,桑亚还没嫌弃呢,游阙自己倒是嫌弃上了。

游阙笑了笑:“嗯,我不卑鄙。”

他已经不偷东西了。

他在学着做一个好人。

游阙这辈子除了偷窃没有学会任何事,但他想,往后的日子里,他还可以学着爱桑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