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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为了躲避炮火,星舰飞得并不算高。阿绥看了眼下方数十丈的高空,穿上急救背心直接纵身一跃跳了下去,身后的降落伞嗖一声打开,带着他慢悠悠朝地面落去。

阿绥在距离地面仅有几米的时候就直接抽出长剑,反手斩断了身后的绳伞,他落在雪堆里一个就地翻滚卸去力道,然后朝着胖厨子他们跑了过去。

与此同时,许岑风驾驶的那艘星舰也调转回来,在空中放下了一条急救绳梯,舱门打开,只见海姆他们正扒着门口对阿绥拼命招手:

“阿绥!危险!快点上来!”

阿绥听不见他们的声音,身形一个起伏纵跃,立刻冲进了包围圈。他拔剑出鞘,剑影翻飞间以最快的速度收割着黑鹰联盟那些星盗的性命,把胖厨子他们挨个从里面救了出来。

白兰德握住操控杆,力道松了紧,紧了松,最后终是狠不下心离开。他调整操控杆,直接调转方向冲进了上空的包围圈。

算了……

白兰德心想,反正也不一定能从黑鹰联盟的追捕下逃离,倒不如拼一把。

他从衣领下方找出铁皮细丝,用最快的速度解开了自己手腕上的镣铐,同时利用操控端向其余十艘星舰发去连接请求,而那些星盗误以为是同伴,纷纷同意了主控连接。

白兰德很快获得了另外十艘星舰的操控权。他是指挥系出身,而且曾经清剿过黑鹰联盟,对他们的作战方式最为熟悉。

白兰德重新调整星舰队形,找到了那些星盗战阵防护最为薄弱的地方发起猛攻,终于撕开一个小口突破了包围圈。他看了眼下方的战场,往星盗堆里准确无误投放了几颗光能弹,然后操控其余的几艘星舰飞远吸引火力,好替阿绥争取逃离时间。

然而敌我双方数量相差巨大,再怎么拖延时间也只是垂死挣扎。

就在白兰德这边弹药耗尽,只能单方面躲避时,只听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气流声,克莱特联盟的那些星盗竟是有大半都去而复返重新飞了回来。

就在半小时前,卡洛斯和黑牙直接带领剩下的星舰撤退了,部下没想到卡洛斯居然不顾同伴死活,脸色万分难看:“三首领,我们不用掩护他们撤退吗?!”

卡洛斯却冷冷瞪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蠢话!我们和帝国军队作战的时候损失了将近二分之一的兵力,现在冲上去不是找死吗?黑鹰联盟和我们在郊外火拼,很快就会引起军方的注意,现在不逃,到时候我们都得进监狱吃牢饭!”

部下气得双目通红,忍不住怒吼出声:“二首领,我弟弟还在战场没撤回来!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吗?!”

卡洛斯无亲无故,最在意的就是他积攒多年的财富,但别的星盗未必是这样,战场上不乏他们出生入死的兄弟。

其余的几名首领做不出临阵脱逃的事,纷纷调转星舰方向回去营救,任由卡洛斯在对讲机里气得跳脚。

援兵的到来减缓了相当一部分压力。

彼时阿绥已经把胖厨子他们安全护送上了星舰,他站在最下方,正准备攀住升降梯上去,却见另外一艘星舰忽然飞到自己头顶上方,落下了一条升降梯。

白兰德站在舱门口,衣角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皱眉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阿绥,声音低沉的催促道:“快上来!”

阿绥在大美人的梯子和岑风哥的梯子之间犹豫了一瞬,最后果断选择了大美人的梯子。他一个借力飞身而起,攀住梯子重新回到了星舰内舱,终于和大部队一起撤离了这片危险的战场。

黑鹰联盟一直在后面穷追不舍,天黑的时候阿绥他们才终于甩脱追踪,选了一处易守难攻的山谷野地暂时扎营休息。

经过一场混战,克莱特联盟有一大半成员都负了伤,就连阿绥也被流弹炸伤了腿。晚上的时候营地哀嚎声一片,实在凄惨。

白兰德坐在星舰里,思考着是否要趁着这个时候逃走。

阿绥则坐在地上,低头挨个辨认药箱里的药物,然后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他的小腿被不小心被流弹炸伤,有巴掌大一片区域都血肉模糊,看起来好不骇人。

白兰德总觉得阿绥会哭,没有别的原因,可能因为那名少年看起来就像一团白色的棉花糖,单纯懵懂,而这样的虫是禁受不住任何伤害的。

阿绥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他不哭也不喊,只是低头研究着药瓶上面奇奇怪怪的字,最后发现自己一个也不认识。

白兰德原本没打算插手,他正为自己今天错失了一个逃跑的好机会而感到后悔,忽然看见阿绥把一罐凝胶往腿上倒,未等大脑反应,身体就先一步冲上前攥住了他的手腕:“这是涂在纱布上防水的!”

这只雄虫是不是傻?!

阿绥闻言一惊,连忙把药罐收了回来,低头嘀嘀咕咕道:“我还以为是消肿的。”

白兰德静静盯着他,浅蓝色的眼眸闪过了一丝疑惑:“你不识字吗?”

阿绥:“……”

阿绥虽然没吭声,但躲闪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白兰德垂眸看向阿绥血淋淋的小腿,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倾身蹲下,一言不发地替他清理着伤口,动作熟练且利落,一看就是军伍出身。

阿绥莫名安静了下来,他看见有一缕金发从白兰德耳畔滑落,犹豫一瞬,抬手替对方挽了上去。

白兰德察觉到阿绥的动作,顿了顿,他本能想偏头躲过,但侧脸酥酥麻麻一片痒,就连脖子也跟着僵硬了起来。

白兰德看了眼阿绥,见他脸上还有灰扑扑的灰痕,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绥伸手在地上写了三个字:“温绥之,我叫温绥之,你可以叫我阿绥。”

白兰德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只觉得姓氏十分怪异:“你为什么要当星盗?不怕雌父和雄父伤心吗?”

还是说对方家里祖传当星盗?

阿绥却道:“我是孤儿,没有……”

他犹豫一瞬才吐出那两个稍显怪异的字眼:“没有雌父和雄父。”

白兰德闻言静默了下来,他心想自己是不是戳中了对方的伤心事,但阿绥却抱着怀里的剑补充道:“我有爷爷,等我找到三爷爷,我就不当星盗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提起身世的原因,面前少年的神情破天荒带了几分正经。他垂眸看向白兰德手腕上被镣铐锁出的痕迹,然后伸手碰了碰,低低出声:“你放心吧,我已经和岑风哥说好了,等找到机会就放你走。”

白兰德冷不丁出声问道:“你难道不想要我的翅翼吗?”

阿绥闻言一愣,心想对啊,这个世界的人类好像都有翅膀,不过他只见过黑牙的翅膀,灰扑扑的一点也不好看:“你的翅膀很漂亮吗?”

白兰德沉默。

阿绥又好奇问道:“你的翅膀长什么样子,能不能给我看看?”

白兰德还是沉默。

阿绥已经踩爆了白兰德的两个雷区,却犹不自知,并且成功踩爆了第三个最大的雷区:“我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你的翅膀也是亮晶晶的吗?”

白兰德本来就没打算给阿绥看翅膀,闻言就更不可能了。他面无表情关上药箱,发出“咔嚓”一声轻响,径直去浴室洗澡了,徒留阿绥一个人坐在地上发愣。

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阿绥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收拾了一下地面的狼藉,正准备把垃圾丢掉,忽然发现座椅下方有一条银色的锁链,拖出来一看,这才发现是之前锁住白兰德的那条镣铐。

阿绥呆了一瞬:“……”

对方是什么时候打开的?

白兰德洗完澡出来,就见那只雄虫坐在地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条镣铐。

白兰德见状脚步一顿,随即走上前把镣铐从阿绥手里抽了出来,面不改色道:“今天在战场上的时候不小心炸开了。”

他语罢咔嚓两声把镣铐重新戴回了手腕上,甚至当着阿绥的面用力扯了扯,以此证明锁链很牢固。

阿绥只好假装相信他蹩脚的理由,起身去浴室洗澡。白兰德注意到阿绥手中的长剑,冷不丁出声问道:“能不能把你的剑借我用一下?”

阿绥闻言脚步一顿:“你要剑做什么?”

白兰德垂眸,听不出情绪的道:“削一下头发。”

南部雌虫天生爱漂亮,有留长发的习惯。白兰德以前在军中本来是短发的,但在主星养尊处优太久,不知不觉就留到了这么长。这么长的头发其实并不方便作战,他想直接削掉。

阿绥觉得有些可惜,他蹲下身摸了摸白兰德金色的长发:“你的头发这么好看,为什么要剪掉?”

漂亮的东西应该保护起来才是。

但白兰德不喜欢这种带来灾祸的美丽,他甚至讨厌有虫夸赞他的翅翼、他的容貌、他身上一切的一切,因为那些夸赞的背后都藏着肮脏的欲望与掠夺。

白兰德轻描淡写道:“太长了,麻烦。”

阿绥环顾四周一圈:“不能用绳子扎起来吗?”

白兰德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清俊的侧脸在灯光下泛着白玉一样的色泽,灯影交错间,美得令人屏息:“这里只有捆囚犯用的麻绳。”

阿绥一想也是,星盗窝里怎么可能有扎头发用的东西。他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拿起自己手中的长剑,把尾端坠着的剑穗解了下来,慢慢拆成一根黑色绕着金丝的流苏绳坠:“我用这个给你扎起来吧。”

这个剑穗是阿绥的婶娘编的,对方是佛阆村手艺最巧的媳妇,阿绥很喜欢这个剑穗,贴身带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