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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延知道这件事太过离奇,古人祭祀之时虽然信奉神明,但等真的发生怪力乱神的事,反倒没几个人愿意信了。

商君年闻言却没有任何反应,一阵让人心悸的死寂过后,他忽然轻声问道:“陆延,你觉得我信吗?!”

陆延垂眸望着他:“你若不信就一剑杀了我。”

商君年:“……”

他缓缓攥紧指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一字一句道:“好,你既然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商君年语罢毫无预兆出招袭向陆延,后者却只是侧身躲闪并不还击,他们互相来往数十招后,陆延忽然来了一招双擒拿扼住商君年的手腕,然后在黑暗中低头吻住了他。

陆延近乎粗暴地撬开商君年牙关,后者则恼怒扼住了他的脖颈,陆延吻得越深,脖颈上的力道就越重,给这个吻赋予了浓厚的死亡意味。

濒死的窒息是如此令人上瘾。

商君年明明习过武,这个时候却好似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他狠狠咬破陆延的唇瓣,剧烈挣扎着,却像被抽空力气般怎么也挣脱不开,最后的结果便是被陆延搂着跌跌撞撞摔入床榻。

锦被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柔软却也粗糙,摩擦过皮肤时引起一阵战栗。

陆延攥住商君年的手腕,将对方身上白色的寝衣剥离,温热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在脖颈与耳廓间,声音模糊不清:“我待你的心如何,你没有感觉吗?那人并不是我,你也没有感觉吗?”

他的心不是假的,

那颗千方百计求来的血蟾丸也不是假的,

倘若真的无情,又何须这般费劲心思?

面前的陆延才是商君年记忆中熟悉的样子,他无力扬起头颅,眼眶莫名一阵泛酸,竟有些害怕自己是在做梦。

黑暗中,商君年不知为什么挣扎渐弱,最后归于平静,只有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失神望着头顶上方的帐子。

陆延只当对方想明白了,温柔啄吻着他的脸颊,然后逐渐下移到脖颈处的伤口,十指缓缓相扣:“君年,我从前可曾舍得动你半根指头?伤你者必不是我,我必不会伤你。”

商君年闻言终于看向他,听不出情绪的问道:“真的?”

陆延:“自然……”

话未说完,他身形忽然一僵,重重压了下来,被商君年一掌劈晕过去。

等翌日清早醒来的时候,陆延已经被五花大绑捆在了床上,整间屋子空空荡荡,再不见商君年的身影。

“……”

陆延躺在床上,脑子懵了一瞬,他想过商君年可能信自己,也可能不信自己,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陆延在床上翻了个身,试图挣断绳子,结果发现是牛筋做的,越挣越紧,最后只得徒然放弃,他环视四周一圈,发现桌角搁着一个青瓷茶盏,正准备用碎片隔断绳子,但没想到杯盏磕碎的动静太大,引起了外间的注意。

“吱呀——”

一名粉衫子的丫鬟推门走了进来,她见状连忙上前清理碎片,对着陆延态度颇为恭敬:

“公子,您可是想喝水,需不需要奴婢帮您?”

陆延见有人来,皱眉问道:“商国相呢?”

婢女掩唇笑了笑:“国相大人自然是上早朝去了,得过一会儿才能回来呢,不过他嘱咐了,公子若要什么只管吩咐便是。”

陆延:“让你把赶紧我松开也行?”

婢女为难摇头:“国相还嘱咐了,没有他的准许任何人都不能给公子松绑。”

猜到了。

陆延只能庆幸商君年没把自己丢到刑狱或者柴房里,他重新坐回床上,借着丫鬟的帮助囫囵吃了两块糕点垫肚子,又喝了小半盏茶:“国相什么时候下朝?”

婢女看了眼蒙蒙亮的天色:“说不准,若是没什么大事,辰时也就回来了,如果有什么急事一时半会儿商议不完,陛下也许会留国相大人在宫中用午膳。”

陆延难免有些心事重重,如今三国攻打在即,他还急着劝巫云退兵,昨日真是大意了,怎么就着了商君年的道:“国相若下朝回来记得和我说一声,我有要紧的事和他说。”

婢女行了一礼:“公子放心,奴婢一定记得通传。”

近日朝堂因为攻打仙灵的事争吵不休,直到中午才散朝,商君年拒绝了赵玉嶂留他在宫中用膳的好意,直接乘坐马车回了府邸。

伺候的丫鬟老远看见一抹穿着绯色官袍的清瘦身影走过来,连忙快步迎了上去:“奴婢见过国相大人。”

商君年扫了眼紧闭的屋门,漆黑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醒了可有闹?”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陆延。

婢女摇了摇头:“公子并不曾闹,早起醒来吃了些糕点就又睡下了,他说要急事要和大人说,请您下朝后务必见一见他。”

商君年收回视线:“什么都不必说,继续关着。”

他语罢转身离开,直接去了偏殿更衣,出来后朝着刑房的方向走去了,不许任何人跟着。

商君年进刑房的次数从没有这么频繁过,骓灵每受一次刑,起码要休养大半个月才能把命吊回来,否则早就死了,可他心中有些事迫切需要验证,一刻都等不下去。

地牢昏暗,血腥味刺鼻。

商君年用匕首抵着骓灵腰侧鲜血模糊的伤口,眼眸微垂,遮住了里面横生的戾气,仿佛在思考该怎么再削一块肉下来:

“你不是说摄魂之人绝不可能归魂吗?怎么陆延的魂魄又回来了?!”

骓灵说不出话,喉间发出呜呜的震惊叫声,不明白商君年为何忽然问出这种没头没脑的话,陆延魂魄都被他摄走了怎么可能归魂?!

商君年慢慢叹了口气,忽然有些后悔当初将一堆断掉的银针灌到对方嘴里,导致如今连话都问不出来,他面无表情将刀尖缓缓刺入骓灵身体,在对方的痛呼声中轻描淡写道:

“我问,你只需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听懂了吗?”

骓灵拼命点头,只恨不得立即死去。

商君年一字一句问道:“倘若他魂魄已归,会不会有一天又忽然消失?”

“……”

骓灵明明在痛苦哀嚎,商君年却觉得耳边一片死寂,视线里唯有对方痛苦摇头的动作,还有嗓子里含糊不清的、艰难吐出的字句:

“不……会……”

“世上……只有……我……一人会摄魂……”

“我……不动手……”

“无人……能摄他……魂魄……”

“刺啦——!!”

是刀尖划破布料狠狠刺入心脏的声音,滚烫鲜红的血液毫无预兆喷溅而出,让地牢上空的血腥气更浓了。骓灵倏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看向面前忽然动手的男子,身形抽搐一瞬,终于结束了这场炼狱般的苦难。

人死后,听觉是最后消失的。

男子唇角微勾,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尾音逐渐消散,莫名让人心底发寒:

“是吗,那你还是死了比较让本相安心。”

任何可能把他夺走的还是死了比较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