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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声,甜腻、沙哑、细弱,与平时截然不同。江鹭俯眼望她?,他侧过脸平顺呼吸,却下一刻重新迎上,姜循被扑倒在了软榻茵褥间。

她?轻轻地“呜”一声,被郎君的手勾住下巴。

江鹭扣着她?,望进她?眼睛,他久久不动,逼得她?不得不正?视他。她?在他生情的微红眼眸中,寻到几分清明?。

江鹭哑声:“你想好?了。”

姜循轻笑?:“嗯。”

江鹭盯紧她?,看她?是否有一瞬迟疑:“走了这一步,就回不了头?了。”

躺在褥上的美人目光平静幽黑,她?静静吐出几个字:“别回头?。”

他侧脸便朝她?亲来,她?望到他线条秀美的下巴,脑中生痴——

一切发生的杂乱而没有道理,又处处是必然之意。不断地确认对方是否后悔,不断地刺探对方心思,万般缱绻又百转千回的心意,皆缩为了此刻。

轻帐薄如?羽翼,烛火半明?半暗,一切覆上一重薄薄的光,照在二人身上。

半旧的软枕凹陷,木制地面上晕着莹莹流转的月光,连月光也是一重浓得化不出来的晕黄色。炉中一缕香轻燃,袅袅飞空,或聚或散,漂浮在从?帐内扔出的一件件男女衣物间。

勒帛,玉坠,罗衣;半臂,晕裙,香缨。宽袖滑落,身入一团晦暗。

一切都在浮烟间迷离。

床上小银钩轻晃,帐子欲坠不坠。帐上所绣的银花藤蔓开出一幅枝繁叶茂的春夜之景,在一重重发着微光的花叶间,姜循喘气晕沉,搂着身上郎君。

发丝铺了一床,她?不知自己?在江鹭眼中是何等艳色,她?只知重重花叶穿过烛火,模糊的光影在郎君修长的玉石一样的身上流淌。

他眉目微蹙而含雾,双颊如?雪又染红,垂着发散着衣,既洁净无暇又放浪形骸。他绽在月光下,恍成一段亘古不变的修影,挂在姜循的心弦上,让姜循看得收不住目光——

“啊!”

姜循被自己?的惨叫声拉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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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鹭同样被姜循的惨叫声拉回现实。

他原先如?沉在一片光华绚烂的海中,四处缤纷夺目,如?玉生烟。这是一场绮梦,他从?未迈入,一经踏入,才发现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竟被裹挟其中,生不了半分理智。

人原始的欲如?兽一般,控制着他。他口齿生涩,愈发渴求。身下便是他肖想许久的美人,他亲了又亲抱了又抱,她?竟那样软,让他爱不释手。

他格外珍爱,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恐怕她?要什么,他都会昏了头?一股脑答应她?。

人在欲下是如?此卑陋可笑?,让人生厌。

江鹭凭着本?能行事,貌美的小娘子攀着他肩,在他耳边的每一声,都如?迷药一般让他愈发沉浸。她?调皮地在他肩上轻轻咬一口,也变得像刺激一样,让江鹭更生畅意。

江鹭从?未体验过这种畅意。

他将近二十年?的人生,学?的都是“克制”。

他性情本?柔,又一味内敛藏锋,不得南康王喜欢。南康王本?就不喜他这性子,更喜欢他姐姐那样的性情。在江鹭为了阿宁的假死而失魂落魄的时候,南康王对江鹭的性子厌到了不堪忍受的地步。南康王把江鹭送去凉城,送去战场,本?就是要磨去江鹭的柔,用血腥和杀戮来打造出一柄绝世好?剑。

南康王要练剑。

这把光华璀璨的剑应当——水一般自如?温润,弓一般坚韧锋利,铁一样百折不挠,松一般千古不催。

所以江鹭绝无一时畅快的时候。

他今日竟生畅意——姜循指甲掐入他颈侧肉,发出一声急促的如?弓弦绷紧的叫声。

她?在他怀里微微发抖,身上布满冷汗。

江鹭低头?看她?,他用吻来抚慰她?的痛。然而姜循蹙着细眉,脸色从?酡红变得苍白?。她?是极为擅忍之人,此时的痛意却好?像难以忍受,她?波光一样的眼睛望着江鹭,水雾迷离。

江鹭怔:“竟这样痛?”

姜循痛得说不出话?,眼神失焦,与他相握的手尽是汗意。

江鹭撑着自己?不动,弯腰拥着她?,不由自主地在她?耳边絮絮低语,带着哄慰,粉唇轻轻擦过她?脸颊。姜循本?在忍痛,然他混乱之时在她?耳边说的一些话?,让她?心中生讶。

她?不禁侧脸看他,看这还是不是她?认识的江鹭。

江鹭见她?始终蹙眉,又见自己?哄了很久,姜循仍在发抖。她?眼中泪意点点,睫上沾着水,楚楚可怜地窝在他怀中,似乎一折便会断。

她?轻轻唤他名字。

他低低应了,见她?这样痛苦,心中便六神无主。

汗珠沾在乌发上,江鹭身体僵硬,心却生出退缩之意。他控制不得,见不得她?吃苦。她?这样痛,他心一狠,便克制自己?的渴望,当即抽身而去。

江鹭俯身:“好?了,没事了……”

姜循大惊:“……!”

这就走了?

他的一腔怜惜喂了狗,姜循非但不感恩,在他俯身轻哄时,她?抓住他的肩,使力将他朝后推。江鹭不知她?要做什么,在床笫间又不对她?设防,轻易被她?推倒。

他见这妖精一样的小娘子眉目间蕴着一腔决然冷酷之意,跨坐俯身而来。

他霎时猜出她?要做什么,猛地扣住她?手腕:“不可,姜循——唔!”

江鹭握着她?腕子的手骤然僵住,力气极大。青筋绷如?弓线,瘦白?而指骨秀美。他蓦地朝后倒,后脑勺磕在铺着一层铺子的床板上。这样柔软的床,他都撞出一声沉闷的“咚”。

于此同时,姜循本?着一腔狠意,本?已做好?更痛的觉悟,却发现江鹭生了变化,快速地失去了力气。

钢石变得柔软,熨帖着她?,他与她?皆是大脑空白?。

姜循眼睫上挂着一滴泪,古怪地低头?,看向那涨红着脸、闭目微颤的小郎君。他像从?火里刚刚爬出,又是发抖又是喘息,握着她?腕子的手都在抖。

江鹭好?半晌回过神,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姜循这似笑?非笑?的表情。

似嘲他无用。

江鹭沉默。

他心中同样大为不解,又生出燥意。男儿?郎受不得激,他又这样年?轻气盛,本?应在她?的嘲笑?中重振旗鼓,好?好?惩罚一下这瞧不起他的小娘子。

然而江鹭仰望着姜循,看到她?掩饰在笑?意后的疲惫……她?这两日,经的事太多了。

她?本?不应与他这样的。

江鹭揽臂,将姜循拥入怀中,轻轻亲她?。不含欲,只是情,他的湿润温情,让姜循怔忡发软。

亲吻让二人十分有感觉,让他们生出晕乎乎的感觉。气息稍微错开后,她?埋在他怀中,轻笑?:“阿鹭,你好?没用。”

江鹭温声:“是,我没用。你睡吧,我来收拾。”

姜循惊愕,她?分明?感觉到他尚未如?愿。她?正?要询问,江鹭用手捂住了她?眼睛,微光透过指缝,并不刺目。姜循听到他再次轻声:“睡吧,姜循。”

许是确实累,许是当真被诱哄,姜循顺了他的意,被他送入被褥中。

她?浑然不管她?那个脸皮薄的情郎要如?何收拾二人,收拾这一室狼藉。她?听到断续的窸窣声音,身体几度被他擦拭。他不只收拾二人的狼狈,还为她?受伤的掌心涂了药。她?伸手欲挠,被他握住手不让乱动。

……奇怪,他怎么看到她?受伤了,却也不问?莫非知情?

姜循太困了,想得不清楚,只想睡醒了再说。而江鹭兀自收拾了许久,在姜循半睡半醒间,他上了榻。

姜循朝他怀里滚去,他搂住她?,熄了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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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睡得不算稳。

身体不太舒服,精神又倦怠,榻间还多了一个人。一整夜,她?都浑浑噩噩,却丝毫不想放开。她?如?同身处冰窟,又在不断下落,她?需要这一点温情,需要一截横木来让她?浮出水面稍稍换气。

半梦半醒间,姜循感觉到江鹭推开了自己?。

他的气息渐渐远离,姜循便困顿地睁开眼。

帐子被悬了一半,江鹭背对着她?,正?在穿戴衣物。外头?有屏风挡着,姜循看不到天?色,只模糊地看着他。

她?睁开眼,江鹭便察觉了。他微回头?,黑发如?墨,唇红齿白?。也许此事天?然易让男子生出无尽蓬勃。莹莹微光中,小世子当真俊美得让姜循瞬生情意。

她?乌发散落面颊粉白?,生生浮着一层浅浅荔色。她?那半遮半掩的媚色,让江鹭心间揪起。他瞬间有了感觉,却立刻屏住呼吸,靠内力来强行压下。

姜循哪里知道江鹭在练内功。她?卧在茵褥下,朝着他笑?,开口的声音透着喑哑慵懒之意:“有一道谜,你来解解。”

江鹭挑眉。

姜循慢悠悠:“夜半来,天?明?去。你猜这是什么?”

江鹭学?识不输她?,刹那间便猜出她?打趣的是他这种偷摸行为。他脸生烫意,偏不如?她?意,只说:“昙花。对不对?”

姜循一噎,哼了一哼:“你说是就是吧。”

她?叹口气,推开褥子便要爬起。她?大剌剌地出来,冰肌玉骨遍体清凉,江鹭一愣,几乎是扑过来,重新将褥子压回她?身上,裹紧她?。

他惊怒:“你做什么?”

姜循斜眼:“你慌什么?”

她?意有所指,江鹭冷静片刻,说:“我怕你着凉。”

姜循被裹得动弹不得,却无损她?的戏谑:“不对吧?我看你眼神一下子就变了,躲开了……你不敢看?吃都吃了,却不敢认。”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她?便让他颈生绯意。

眼看他那绯意朝脸上窜去,姜循生愁:哎,果然皮嫩,不好?瞒人。

日后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