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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鹭向皇帝写折子,直诉此药之害,请皇帝下旨烧毁。

皇帝生了?兴趣,当即给了?江鹭一个“提点皇城司”的官位,让江鹭自?己带人去封查。皇城司不受三衙辖制,执掌宫禁、周庐宿卫、刺探情报,乃是?皇帝的私兵。

枢密院和中?书省皆厌恶皇城司,而江鹭的“提点皇城司”,地位仅在“提举皇城司”之下。

皇帝将江鹭推到了?百官和太子的对立面。皇帝此举,敲打太子和百官,乃是?针对之前的弹劾丑闻。

江鹭一连数日忙碌于此,好在“神仙醉”在东京的售贩有限,未造成?可怕后果。江鹭又查东京外?的情形,只要遇到“神仙醉”,各地官员可直烧毁,不必请示朝堂,耽误时间。

江鹭这般跳出枢密院和中?书省的行为,颇得百官不满。江鹭不过是?靠着自?己的身份,在压着那些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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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这边,自?然也听说了?江世子最近的大手笔。

不得不说,江鹭闹出的动静,缓解了?她的压力——太子对江鹭的态度开始微妙,他整日拉着幕僚琢磨江世子到底是?清正,还?是?得皇帝的授意在打压自?己。他已顾不上和姜循置气。

而姜夫人下葬那一日,姜循见到了?来吊唁的赵铭和。

赵铭和是?一朝宰相,先?前那弹劾百官,对他有影响,但不至于影响太大。赵铭和只在家中?反省一月,朝廷便?请他重新出山。他的代价,不过是?折损了?一些跟随多年的臣子,还?有一些并不被?他看在眼中?的俸禄。

茫茫细雨,赵铭和撑着伞,与姜循立在草棚下,看不远方姜太傅和人哀伤寒暄。

赵铭和淡声:“朝臣都说,你建议抄封百官。你身后是?你爹,是?太子……这要么是?太子舍车保帅的无奈之举,要么是?姜太傅要将这些与他政见不合的臣子全都赶走。你爹行事一向隐晦,这像你爹的手段。但我私心以为,姜太傅不喜欢这种大开大合的手段,他喜欢在所有人无法察觉时推翻一切的手段。这种法子,更?像是?直接出自?你的手。”

姜循垂眸:“赵公,我只是?一介女?流,不该插手政务的。”

赵铭和两鬓斑白,闻言哂笑:“该不该插手,你插手的都不少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爹和太子是?没想到你有这种野心,待他们反应过来,姜娘子,你的下场不会好。”

姜循柔声:“听起来,赵公要做那等告状的小人了??”

赵铭和淡声:“你们太子党的事,我巴不得你们狗咬狗,我岂会多事?我今日在这里,不过是?看着你从小长大,觉得你也不容易,告诫你几分罢了?——莫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我大魏江山,功在千古,容不得你这样的祸害。”

姜循唇角泛起一抹冰凉的笑。

她转头凝望赵铭和,微笑:“看起来赵公光明磊落,为了?大魏鞠躬尽瘁,身上无一不可说之事。可这时日还?长着——赵公你有私心,你有私心你便?拦不住我。

“这天下之大,谁主沉浮,还?未可知!”

赵铭和:“谁主沉浮?!”

姜循:“赵公让让我,要我主一主,又怎样?”

赵铭和目光幽冷地盯着她,似想从姜循的面上,看出她是?在挑拨,还?是?仅仅玩笑。赵铭和先?前只将姜循当小辈看,他来告诫时,心中?难说没有轻视。而今——

姜循撑着黑伞,垂眼噙笑,从他身边走过。姜循眼皮掀开望他,这样的幽黑诡谲,恶念横生……

姜循俯眼戏谑:“赵公别和我玩啊。你的敌人是?太子,是?我爹……你们玩你们的口诛笔伐,我玩我的胭脂水粉。谁主沉浮……再慢慢看啊。”

赵铭和胸口如被?重锤击中?,趔趄后退两步。他正要重新审视姜循,将这姜家女?当做一劲敌来看待。却?见那撑伞美人绕过他,不知看到了?什么,整个人神情松弛,露出了?少女?的欢喜之色。

赵铭和看过去:……来人不是?他以为的太子,而是?江鹭江世子。

赵铭和以为自?己眼花,他再看姜循,却?见姜循重新面色平平,代姜太傅去迎接客人。姜循不见一丝不妥言行,赵铭和心生异常,只暗自?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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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终于见到了?江鹭。

自?然,姜夫人下葬的最后一日,江鹭只要还?在东京,都不应不遵循贵族世家间的礼数。姜太傅见到世子前来,勉强压住哀痛,过来说话。

姜循便?撑着伞,陪她爹一同。

江鹭应对如常,既不过分热络,也不透露自?己对姜太傅的怀疑。他还?做出哀伤模样,和姜太傅说了?几句夫人,诸如“早就应拜见夫人”“夫人懿行世人皆赞”。

姜循似笑非笑。

江鹭耳尖生热。

姜太傅扭头,便?看到了?姜循那副模样,登时怒火上涌——夫人病逝,姜循不如何悲痛也罢,如今这种神色,让他人做何想?

姜太傅冷然:“循循,为世子看茶,请世子去后堂歇歇。”

姜循看向姜太傅,道:“这可是?你让我做的。”

姜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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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得了?姜太傅的令,便?施施然离开那下葬之地,带着江鹭去后堂,代她爹好好招待这位世子。

雨水潺潺。

江鹭跟在她身后,她虽看不到,心情却?如雨水滴落的阔叶般,生出很多春意。

进了?后堂,姜循当即关?上门,转身便?朝江鹭怀中?扑来,埋入他怀中?。

他微僵硬。

他靠在木门上,任她扑来,感觉一整个春意涌入胸膛。

微雨如丝,滴答洗檐。

江鹭淡声煞风景:“你有其他客人吗,需要我回避吗?我不会和另一个男子同时与你相见的。”

姜循:“……”

她干笑:“说什么呢,阿鹭。只有你一个。”

她脸皮甚厚,一旦做了?决定?就一往无前。哪怕他语气不佳,她仍扮着少女?怀春的欢喜模样。

姜循仰头,柔情款款:“阿鹭,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后悔了?。”

江鹭俯眼看她:“我来是?告诉你一则消息。那‘神仙醉’出自?贺家,我已查封。但你和阿娅打交道,难保不会和贺家打交道。你当心些。”

姜循心中?记下,却?偏要装作为情所迷失去理智的模样,她甜言蜜语道:“阿鹭真好,真关?心我。”

江鹭知她毛病,瞥她一眼,懒得多说。

而她靠在他怀里,仅是?这样浅浅依偎,姜循便?见他脖颈上的红意一点点涌到了?颊上。她心生惊疑,他反应这么大……这私会,恐怕比她以为的难啊。

她微有愁意,见那思量片刻的小世子抬起了?手,拽住她手臂,将她故意软在他怀中?的身子扯了?出去。

江鹭下定?决心了?:“我有话和你说。”

姜循心想:来了?。

她温柔看着他:“我也有话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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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鹭不习惯她那副春水含情的模样。

他扯开姜循,撩袍坐于桌边,腰背挺直。姜循思忖一下,便?去为他倒茶,以规矩无比的贵女?之礼来待他。

茶水汩汩,泛起白烟。烟香缕缕,与窗下的卷帘竹影相得益彰。

美人噙笑,素手微抬:“这是?今年的新茶。阿鹭生在南方,必不惯吃东京的茶,这些日子,阿鹭备受煎熬,当真是?委屈了?。”

她一语双关?,他当做没听懂。

江鹭自?顾自?,袖中?手一下下地敲打:“我重新想了?我们的关?系。”

姜循瞠大眸子,专注聆听。

他低着眼,兀自?出神:“我不管你当年为什么那么待我,那么哄骗我了?。是?我蠢,才上你的当。如今想来,其实你骗得并不是?很用心,你露出过很多破绽……大约你也没想过你能真的哄住我,只是?我不争气罢了?。你在我身上,大约没什么成?就感。”

姜循的茶倒不下去了?。

她拧着眉,目光古怪地端详他:他一示弱,她就生焦躁,就容易昏头,被?他牵着走……他是?不是?已经发现?自?己这个毛病了?,此时在哄自?己?

江鹭仍在继续:“你应当有你的缘故。那些缘故,你还?不方便?告诉我,是?么?”

他目光轻盈,瞳仁如玉。他这样望着她,温润如玉,秀美干净。姜循头有些发昏,爱他这副样子,又被?他温柔的神色看得心口发软,鼻间酸楚。

她本?就有一腔不能与人道的委屈。

姜循点头。

她坐在他身畔,伸手去碰他:“阿鹭……”

江鹭:“你日后有告诉我的可能吗?”

姜循踌躇片刻后,诚实道:“你若不是?我的敌人,我便?会告诉你。可我如今也不知你是?不是?敌人。”

江鹭若有所思。

江鹭道:“你既非故意……昔日恩怨,就随它过去吧。”

姜循震住。

她一向知道他人好心善,她就是?仗着他这样的品性,才屡屡哄骗他。她今日心间有一腔柔意,她带着那抹不甘想讨好他,但他竟然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