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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是?姜循的对手,没有人能和姜循吵起来,让姜循痛快地发泄……

正?这时,他们听到?通报声:“太子到?——”

姜循拧身回?头。

黄昏暮雨,一行人簇拥着几?人朝宴中走来。

那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走在最前,自然是?暮逊。暮逊不是?独身来的,有一位异族少女不情不愿地被?他牵着,跟着他步入此席。他们身后,跟着今年的主考官,叶白。

众学子纷纷起身,拜见太子和叶白——顺便不情不愿地让那卑贱的异族少女也?受了他们一拜。

有人小声说风凉话,自是?那气不顺的章夫人:“太子殿下好疼爱那黄鹂鸟,这种场合都带着人。不知未来东宫的女主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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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鹭返回?前,段枫正?坐在席间?,和周围学子交际。

他年轻俊朗,虽有病容,但实则性格开?朗。他很快与周围人打成一片,探听了许多有用消息。旁人打听段枫的出身,段枫都用“南康世子的门客”来搪塞。

众人便敬佩:“不愧是?南康王府。一介门客便这样厉害。段郎君如此大才,前途无量。”

段枫哈哈笑。

他笑着笑着便咳嗽起来,连忙喝水掩饰。在这时,那前去?“上坟”的江小世子回?来了。

段枫弯眸:“二郎把话说清楚了吗?”

江鹭知道他调侃自己?,江鹭此时心中有事,也?不多说,只简单道:“……还没。”

他坐在段枫身边,却?抬起眼?不动声色地张望。他分明是?在看那边的贵女席,在贵女那边寻找某人的身影。他看到?姜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怕她出事……

段枫正?要笑世子,忽听内宦唱“太子到?”,他便跟着席间?人一同起身,向太子拜去?。他无意识抬眼?一看,却?如被?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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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白文质彬彬,青年才俊,进退有度。这样的人物,是?这一届的春闱主持者。

人人知此人曾是?科考廷魁,又?兼今年科考频频出事,朝廷派这样年轻的人当主考官,无可厚非。段枫早早知道“叶白”之名,早早从江鹭那里听说过“叶白”,但是?段枫第?一次见到?叶白。

段枫盯着这年轻郎君,心神俱震——

在很多年前,程家有一个“麒麟子”。

边关凉城程家的孩子,武学必然是?一等一的出色。那麒麟子最让人惊疑的是?,他不光有程家人的武学天赋,他同时才华横溢,文采出众。

那样的麒麟子,连东京都听闻了。

在那孩子很小的时候,皇帝甚至有和程家联姻的想法,想将程家这个孩子,指为驸马,送入东京。后来不知程家如何操作?,也?不知东京那边为什么打消了主意,小麒麟没有被?指为什么驸马,依然待在家中胡作?非为。

那孩子许是?太聪明了。太聪明的孩子不服管教,过于调皮。

在小麒麟十来岁的时候,小麒麟离家出走,多年未归。之后程家的灭门,段家的灭门,凉城的归属……都和小麒麟没有了干系。

可是?段枫记得程伯母天天骂小表弟,程伯父提起小儿子便心烦,程家哥哥姐姐们也?将小表弟挂在嘴上。

程家人心大,一直乐观:“他总会回?家的。等他在外面玩够了……找他?我程家的孩子,需要找吗?被?拐?我程家的孩子要是?被?拐,那便是?他无能,更?不用找。”

小表弟始终没回?家。

程伯父程伯母死?前,都没见到?小表弟一面。

连段枫有时候都要忘了小表弟。他偶尔想起程家伯父伯母,便学着伯父伯母的语气,骂一声表弟贪玩。他偶尔想起表弟,便庆幸表弟离家出走,没有卷入凉城事件。他偶尔想起那些故人,便祈祷无论天涯海角,表弟都平安健康,让程段二家能留下一脉血脉。

他是?活不成了。可是?他还有一个离家出走的表弟啊……

而今,而今!

段枫盯着那太子身后的叶白,全身僵硬眼?中忍泪,拼尽全力去?忍耐,去?说服自己?——

也?许只是?相似。

也?许只是?形似。

那孩子离家时那么小,段枫早就不记得那孩子长什么样了。

可他为何此时心有泪意?为何他要拼力忍耐呢?

而且、而且——

段枫看到?了另一人,看到?了太子身畔的歌女阿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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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族少女阿娅怯怯地跟在太子身边,低头揪着自己?的卷发,湖蓝色的眼?眸躲过旁人的嫌恶神色。

段枫听到?周围人的私语——

“太子的小黄鹂。”

“太子带着玩物来琼林宴,是?打姜娘子的脸啊。未来太子妃与太子生隙,这可不是?好事。”

段枫看着阿娅,他脑海里有与眼?前少女怯懦神态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安娅骑马长行,飞纱舞扬,回?头间?,眉飞色舞:“小段将军,你追不上我的。”

安娅与他在沙漠中拼刀,与他在草原上抢粮。安娅把匕首插入靴裤中,朝他扮鬼脸:“这批货,是?我的了!不过小段将军要是?来阿鲁国做客,这些货给你也?无妨啊。”

安娅坐在沙丘上,声音婉转地唱着小曲。月光沐浴其身,她圣洁又?自由。

安娅笑吟吟:“我才不嫁过去?,我要小段将军嫁过来——小段将军,凉城我去?过了,你却?没去?过西域吧?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去?呢?”

异族公主在草原间?潇洒肆意;异族歌女在东京格格不入。

异族公主在夕阳下朝他挥手;异族歌女在筵席上眼?睛掠过贵族男女,不认识任何一人。

公主的声音被?火海吞没,在段枫的梦境中消散,在记忆中撕心裂肺——

“小段将军!小段将军——”

她在梦中落泪;她在现实中流露天真的笑容。

她在火海中消失;她在现实中跟在太子身边,懵懂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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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枫感觉到?喉间?滚烫,血意上涌。腥甜涌上咽喉,而他周身无力。

不能发作?,不能发作?!

他此时若是?露出异常,必引起猜忌。他此时但凡做错一步,故人魂魄便再难归。

段枫咬着舌,强力忍着一切。他甚至怕旁边的江鹭发现他的异常,怕江鹭担心,他连呼吸都要忍着。

段枫跟着众人一同坐下,他坐在黑暗中,用内力压抑下所?有痕迹。他不能多用内力,不能多动武。他早该在两年前死?了,他如今的命,是?世子用昂贵药材吊着的。他每一次动武,都在消耗性命,都在离死?近一步。

可他没办法。

他理智尚存,他要用理智压下情感,他只能用内力冲洗周身,让周身的筋脉又?一次断裂,心肺又?一次承受巨大压力……

段枫保持着笑容,甚至在江鹭侧头看他时,还对江鹭眨了下眼?。

段枫快压不住喉头的血腥了,他眼?前阵阵发黑,已经看不清江鹭的脸。他必须支开?江鹭——

段枫啧啧:“姜娘子真可怜。”

他的心在泣血。

他面上在笑:“原来这就是?小黄鹂……太子在挑衅姜娘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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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枫也?曾是?一代强将。他若全力压制,江鹭很难发现他的异常。何况今夜,江鹭坐立不安,确实一眼?眼?朝姜循看。

他担心姜循的状态,担心姜循撑不住。

他到?凉城的日子太短了。他既不认识阿鲁国公主,也?没见过程家的麒麟子。他不认识段枫那些故人,他不知段枫此时的心间?剧痛。

他听到?了席间?诸人对姜循的低声嘲笑,他看到?姜循坐在灯火后,连太子来了,她也?没起身相迎。

她和太子的矛盾显而易见,太子刻意冷落她,江鹭生出焦躁:他竟然放着未来妻子不管不问,让人嘲笑未来妻子,只和爱宠同进同出。

旁边段枫还在笑:“你这样会被?人发现的,小世子。”

丝竹管弦声下,太子带着阿娅入座,叶白与臣子们入座。玳筵罗列,琴瑟铿锵间?,江鹭思考片刻后起身,到?筵席司令那里,说了几?句话。

司令惊讶地看眼?江鹭,派人去?告诉殿下。于是?一会儿,司令唱道:“诸位静静——南康世子要舞剑。”

众人惊住:南康世子!

众人喝彩,连暮逊都拍掌大笑:“那就让夜白尽兴吧,孤一会儿也?舞剑可否?”

郎君们纷纷应和,娘子们捂帕吃笑,席间?气氛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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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听到?“舞剑”,便在失神中抬起头,朝那灯火通明处看去?。

贵族郎君兴致盎然时舞剑不算稀奇,但南康世子舞剑,少之又?少。贵女与郎君们跟着太子,一同前去?围观,为世子助兴。

姜循没有去?,她和那脸色不虞的章夫人一同静坐席间?。如此距离遥远,前方又?人头攒动,姜循看不清楚人群中江鹭的英姿,但偶尔也?可以看见——

游龙矫行,飞鸿雪爪,惊涛拍岸。

夜中灯笼围绕一圈,雨声连绵,众人为看清世子,也?不撑伞,陪世子一同淋在雨中。

世子身形瘦劲,腰肢细窄。平时看不太明显,此时江鹭袍袖飞扬时,帛带飞雨,腰肢斜拧,贵女们纷纷面颊绯红。

贵女们不甘心地打听:“杜家娘子既不出门,也?不是?世子未婚妻。我们许是?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