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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家在过去的两年中,家中上下皆掌北方军事。只是孔家人心不足蛇吞象,家中贪腐之事闹得极大,太子监国,忍痛流放孔家全家。

孔益因未参与家中事务,命好一些,没有被流放。但他也从东京禁卫军的小将领,被发配到了陈留做一个小县尉。

而江鹭和段枫此去东京的目的,有一部分,与孔家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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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豆大烛火,江鹭与段枫坐于两畔。

待江鹭听明白了段枫的意思,一怔,垂下眼,道:“……我不认识姜小娘子,如何与她打听孔益?”

段枫:“你不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你的故人?”

……他可是听说,江鹭被那故人,骗惨了。

江鹭垂下的睫毛轻颤,如浅泓闪银,点点流光。

江鹭道:“我不会。”

段枫兴致勃勃倾前身子:“我教你。”

江鹭道:“我要睡了。”

他起身走到床榻边,以极快的速度盖上棉被,闭眼浅寐。他心脏跳得厉害,听到段枫沉默,叹口气后,吹了灯烛,也去就寝。

黑暗中,江鹭伴着段枫时不时的低咳声,缓缓睁开眼,望着幽黑。

姜小娘子……和他的阿宁吗?

他不知该如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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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是世上最好的小娘子。

她家贫体弱,身世不好,与她的好友一起,在南康王府做侍女。但她并不拘泥于云泥之别,她学读书、学识字,皆聪明伶俐。

她向江鹭请教学问。

江鹭端正,清洁,秀美。她于私下为他起绰号,叫他“白鹭公子”。

然她又那般心善,天真,纯洁……她连一只蚂蚁的逝去,都要伤心落泪。

江鹭性淡,喜静,情柔。他想自己找到了懂自己的佳人,可以与他一起春日煮茶,冬日赏雪,成就一段佳话。

在她病逝后,他伤痛欲绝,几乎要随了她一起去。

他反省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是什么时候粗心,没有注意到佳人的憔悴。佳人不愿他伤心,可他怎就没发现呢?

江鹭专注,安然,世间千人万事,他皆一丝不苟——

他全心全意地去查,去补救。

……他发现佳人的坟墓中空无一人。

他发现佳人没有家世,没有亲友,连与她同行的唯一好友也消失得干净。

……她告知他的一切,皆是哄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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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梦魇片刻后,江鹭被一推开木桌的刺声惊醒,猛地掀身坐起,眼神一瞬间凌厉锋锐。

待眼睛看到了光,看到了披起氅衣的段枫在半黑中摸索,他偏头问:“你要出去?”

段枫回头。

黑暗中,病弱青年回头的笑容几分苍白:“二郎不愿意去和姜小娘子攀交情,我思考半宿,觉得我皮色尚可,也许姜小娘子看得上我呢?”

江鹭静望他背影。

他明知段枫在博取他同情,但是段枫掀开门帘,被外面的寒气吹得摇摇欲晃时,江鹭还是起身朝他走去。

江鹭温和:“我去吧。”

段枫心中一软,鼻尖酸楚,他看着青年长身出门,不禁追上两步:“二郎若是勉强……”

江鹭:“不勉强,我可以。”

他抬头,看着天边泛白的银灰天幕,轻吐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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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舍被火烧了一半后,玲珑和姜循只好同屋。

主仆二人不急着入睡,要先清点她们拿回的东西——从孔益那里拿回来的。

桌上摊着一些书信,凌乱无比,有几张被火灼了一点。

玲珑惶然且怀疑,今夜的火,是不是孔益派人放的?孔益发现信被偷了,放火想烧死她们,夺回信件?

姜循托腮,盯着这些信纸,若有所思:几封信,就让孔益对她下杀手?信中内容是不是……

她想得出神时,听到玲珑忽然扭捏起来的好奇:“娘子,你是不是真的和那小世子是旧识啊?”

姜循眨一下眼,抬头。

她慢悠悠:“你确信火是孔益放的?”

娘子转移话题,玲珑只好跟着垮起脸,再次劝道:“娘子,那孔益失心疯了,都敢派人来杀你,已经全然不在乎你的身份了!我们留在这里夜长梦多,要不要赶紧先走?”

玲珑:“若早早见到了殿下……不,哪怕我们先搬到救兵,都比现在安全。”

姜循喃声:“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可是——

雪山路迷,千里无人。得有人绊住孔益,给她争取时间啊。

……谁能绊住孔益呢?

姜循思考时,听到窗子被叩敲声。

玲珑一下子紧张跳起:她以为是孔益派的杀手去而复返。

而姜循面色冷淡,神情恹恹,性情中的不在意,让她有余力听完那敲窗声——

窗外,传来青年僵硬而清泠的试探声:“我想与姜小娘子聊聊我的旧情人,姜小娘子有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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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烛火荜拨,墙上映出一道狰狞影像。

玲珑睁大眼,困惑又茫然地看向姜循:窗外那小世子……神神秘秘、偷偷摸摸,想勾引自家娘子吗?

姜循捂住半边腮,竟弯眸,似被逗笑。

她对孔益的事一瞬间有了主意,也找到了替自己挡孔益的“替罪羊”。她向玲珑做手势,示意玲珑躲去床底下趴着,捂住口鼻,不要被武艺高强的人听到动静。

窗外再次一声:“小娘子在吗?”

窗内女声漫然:“我在啊。”

姜循施施然走向窗畔,秉烛开窗——

添酒回灯请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