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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她只能从那三个男婴中挑选一个哭声最洪亮的,顺利把他推上了太子之位。

至于云襄村。

为了以绝后患,还是鸡犬不留最干净。

而?且……一个山野村落的贱民享受了这么多年荣华富贵,难道不该是他们的荣幸吗?

皇后双眼猩红,却笑着对谢衡之说:“你走到今天,若是为了那把龙椅,本宫还能赞你一句狼子野心。然?而?这一切,竟是为了给那些个贱民报仇,谢大人,你以为本宫会?信吗?”

“相信也罢,不信也罢。”

在皇后震动的目光中,谢衡之转身走到烛台旁,多点了一盏灯。

大殿内亮了些,他回过头?,面?容清晰可见。

“九泉之下?若是相遇,还请娘娘给他们赔个不是,说些好话,免得黄泉路上被?为难。”

皇后轻笑了一声。

盯着谢衡之,默了默,又?笑了一声。

紧接着,发了疯似的大笑起来。

“那些贱民也配让本宫赔不是?”

“本宫就算死了也是入皇陵,受天下?供奉,享无上尊崇!”

“而?你们这等贱民死了也是最低贱的!生生世世都是贱民!”

在她的嘶喊声中,谢衡之端起酒杯,递到她面?前。

“娘娘,请吧。”

走出碧霄殿后,他就站在殿外,看着天边残照,久久不动。

待身后大殿传来内侍宣告皇后薨的声音,才迈下?了台阶。

血债血还,天经地义。

皇后如是,他也是。

-

不似皇宫的肃穆,今日的谢府,九里香遍开,花香四溢。

阴霾散去,下?人们的步子都轻快了些。

谢衡之刚跨过了月洞门,刀雨便迎了上来,先问他身子如何,见他没有说什么,便汇报起了其他事情。

他一边听着,一边走向那间寝居。

九里香开了,檐下?的梨花却开到了凋零。

风一吹,便簌簌落落缤纷而?下?,飘过谢衡之的肩头?。

他跨进门,闻到一股熟悉的熏香,目光突然?一亮。

抬起头?,却见是一个婢女在点香。

谢衡之没有熏香的习惯。

自亦泠走后,这间屋子再也没有燃起过香炉。

所以见他回来了,她连忙道:“大人,是老夫人吩咐奴婢来点香,说屋子里药气太重了。”

谢衡之点点头?,让她退下?。

待门再次合上,谢衡之抬头?环视这间空荡荡屋子。

已经过了二?十多天了。

这一刻,他闻着熟悉的香味,终于确定,她真的走了。

这座府邸,再也不会?出现她的笑容。

-

此时的芜门关城外,天色早已黑如墨。

亦泠穿着一身质朴衣衫,坐在驿馆厢房里,不时地环顾四周。

已经离开上京这么久了,她日日都宿在不同的驿馆,却还是很恍惚。

她真的走了,真的离开谢衡之了。

这些日子好像极为漫长,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抵达目的地的日子依然?遥遥无期。

又?好似白驹过隙,眨眼间,她已经离上京有千里之距。

直至今日,她晨间睁眼时,还感觉自己?睡在林枫院里。

响起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终于将亦泠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起身开门,将亦昀迎了进来,关上门,才问:“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谢衡之苏醒那日,已经过了亦昀原定启程回赤丘的日子,再拖延下?去,他也许会?赶不上林将军所定的归期,将以逃兵论处。

可是他走不了。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让亦泠一人留在水深火热的上京。

谁知就是那一天,亦泠竟然?主动找上了他,说要跟他一起离开上京。

于是亦昀当即收拾了行囊,带着亦泠连夜上路,赶往赤丘。

他既担心路上节外生枝,又?害怕赶不上归期。

所以姐弟二?人策马而?行,日夜兼程了二?十多日,终于在今日傍晚抵达了芜门关。

几里外,便是芜门关城门。

但他们却停住了脚步。

芜门关乃大梁交通要道,是人员和物资流通的关键节点,过往行人和货物盘查得格外严,不似他们之前所经的城池,靠着银钱打发或者绕小路便可通过。

他们不敢贸然?前往,便先在城外驿馆落了脚,想着探清楚情况再决议。

谁知亦昀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

“我藏着看了许久,他们盘查得十分仔细。”

亦昀愁眉苦脸地说,“身份信息、路引,还有携带物品,此行目的,及货物的来源去向全都要核对,半个时辰都过不去几个人。”

又?在外头?的茶棚里跟人打听了,这芜门关的关都尉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给他天大的好处都别?想蒙混过关。

而?这芜门关又?是通往他们目的地的唯一通道,别?无他路。

亦昀坐了下?来,揉着太阳穴。

“这芜门关恐怕是不好过,不如先停留几日想想办法。”

“停留几日?”

亦泠说,“你的时间可经不起耽误的。”

“是啊……可是姐姐你没有路引也没有文牒,不可能过得去的!”

在亦昀穷思极想之际,亦泠忽然?道:“我有。”

“我又?不可能把你丢在这……什么?”

亦昀抬起头?,“你有什么?”

亦泠没说话,只是起身走向斗柜。

从自己?的行囊里,取出了一个上了锁的黑匣子。

亦昀:“这是什么?”

亦泠:“你先去给我取笔墨来。”

亦昀闻言,立刻去了。

拿着笔墨回来时,亦泠还端坐在桌前,看着那个小匣子,目光凝滞不动。

“姐姐?”

亦昀把笔墨放到她面?前,“这到底是什么?”

亦泠突然?回了神,但还是沉默片刻,才回答:“通关文牒。”

“你怎么会?有通关文牒?”

亦昀问,“谁给你的?”

“不是我的。”

离开上京的那一日,她什么都没带走。

唯独在权衡之后,去谢衡之的书?房取了这个匣子。

那时她还不确定自己?去哪里,也不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阻碍。

这个通关文牒,是她当时唯一的思量。

但毕竟是谢衡之的东西?。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她并没有随意拿出来。

“不是你的?”

亦昀说,“那上头?不是你的名字,没有用的!”

又?看了眼笔墨,惊诧道:“难道你想篡改信息?不可能,会?被?看出来的!”

亦泠摇了摇头?。

她在书?房第一次看到这个东西?时,谢衡之只盖上了章。

“这是空白的,我现在填上信息,应当能用。”

只是这匣子上了锁,她当时走得急,来不及打开,只能将匣子一起带走。

“你先想办法把这个锁打开吧。”

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儿去想办法?

亦昀盯着那锁看了看,随机拿起刀柄就砸了上去。

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上的锁却如此劣质,被?他一砸就开。

打开盖子的那一瞬,亦泠却发现匣子里放着的不只是她看到过的那册通关文牒。

在其下?面?,还压着一叠……

她愣了一瞬,伸手?将其取出。

潦潦一翻,竟然?是几十张大额银票。

多到足够一户人家衣食无忧地过完一生。

而?那册通关文牒——

亦泠手?指轻颤,翻开它时,看见上面?已经写上了“亦泠”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