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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眯眯地看向殷家老祖宗,“我们殷老先生久未出山,必然是明事理之人,怎么会被人当刀使呢?对吧?殷老先生?”

殷家老祖宗:“……”

孟开元面露歉意,顺着天璇真人的话往下道:“是我言重了,齐少主愿意以身证明,殷老先生应该也看在眼里,也能看出其中关窍。”

“如若看不出其中关窍,那殷家借此胡闹闹事,我都要怀疑东界里是不是也浑水摸鱼藏着一群人,就等着借机会来给顾家泼脏水了。”

殷家老祖宗一下就被推到了话题的中央,明明前半段他们还在讨论启灵城的事,但这公堂却不知何时调转了方向,讨论的事理变成了背后算计的黑衣人诅咒一事,三言两语就将顾家从中摘了出去,关键这些人说得还非常有道理,现在他若是死缠烂打,反倒更像是无理取闹且不明事理,也难以将启灵城的调查权揽入东界的手中。

“在没找到顾七以及骆青丘的元神之前,这件事盖棺定论太急。”天璇真人看了眼远处不发一言的玉衡真人,在和颜悦色中接着道:“我们东寰修道界在这个时候应该团结,与其追着顾少主问责,不若将背后这群黑衣人找出来,顾家是否有关系,等揪出这些人,我们再来讨论也不迟,现在不该因为一些过于直接的指向而定罪,反倒容易中人圈套。”

“而且身死的是玄羽庄的首徒,骆庄主也不会放过凶手,现今玄羽庄都能讲道理查真相,殷老先生应该也能体谅。”

玄羽庄副庄主道:“天璇真人说得在理。”

在场三个十大强者,天璇是中间人,孟开元与殷家老祖宗各持一边。

偏偏还有个顾家人在这,以及远在天边却富有威胁的玄羽庄庄主在。

宿聿听到这,颇为意外地看向天璇真人,从对方话中察觉到了老谋深算。

“这人是个老狐狸啊!”墨兽道:“跟孟开元一唱一和的,还给那姓殷的递了台阶。”

孟开元与天璇真人两个狐狸说话间就将事情转移到黑衣人身上,话中没有漏洞,令得殷家老祖宗碍于面子,只能顺着他们来,连礼带兵的,殷家要是再不下台阶,那打起来,也怨不得天麓山没事先主持公道。

“这件事,就等查出问题再说吧。”殷家老祖宗避开了周围的视线,看向最开始提出这点的少年人,少年悠然坐着,仿佛周围所有事与他无关,咳了一声道:“但我们东界也要参与调查。”

天璇真人道:“那是自然,敌人在暗,诸位应当同心协力才是。”

一场公堂对峙眨眼间就平复下来,等到天璇真人敲定了这事的后续处理,来自顾家的顾锋才收回悬立在众多修士头顶的大铁锤,甚至对殷家老祖宗的服软带着一点不乐意,仿佛很期待与殷家大干一场,天璇真人笑眯眯地将公堂内其他修士送走,而后看了稳坐如山的玉衡真人一眼,“你欠我两卦。”

“就算我不请你,师兄也会出手。”玉衡平静道。

天璇真人脸上懒散,“废话。”

那不废话,那叫万一的小子说的是顾家,何尝没说到天麓山身上。

顾七身份不要紧,顾子舟可是过了明面的天麓山首徒,这脏水真泼下来,一下就能脏掉顾家跟天麓山,天麓山要是不清不白,修道界就该乱套了。而且顾七是天麓山的人,真当天麓山只会稳定修道界公平而不护短……若真要选人来做主,只能是先发制人。

“若我没猜错,老谷主已经闭关多年了。”天璇看向齐则。

齐则不在意伤疤外露,坦然承认在公堂上撒了谎道:“是吗?其他人要求证,不也得等老谷主出山吗?或者问问江神医。”

滴水不漏的撒谎,整个公堂全是老狐狸,只有那殷家老祖宗要权不成,还只能顺着台阶下。

“我师侄现在还是下落不明吗?”天璇敛起笑面。

玉衡摇头,多日算卦已然疲乏:“卦象为凶,却没到卜出死相的时候,不然我们也不会被动只能请让你过来了……没想到师兄还请来了顾家人。”

“顾锋可不是我请来的,路上遇上的,顾家那边——”

说到这里,天璇真人忽然发现顾锋消失得无影无踪:“那莽夫呢!?”

……

“我与小兄弟一见如故,非常投缘,想交个朋友。”

“听闻小兄弟是宿家人,我百年前也见过宿家的阵修,现在看看果然是青年才俊啊!”

“刚刚你是在给我们子舟说话吧?听闻你们关系还不错,那小子就住你隔壁是吗?”

散修盟后院,高大壮硕的男人伸出手搭着宿聿的肩膀,身后背着个大铁锤,旁边的修士纷纷都避开他走,生怕被那铁锤锤出重伤来,而顾锋却全然不在意这些,勾肩搭背地带着宿聿往前走,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就差跟宿聿拜个结拜兄弟。

而宿聿第三次想要把这人的手从自己肩上移开失败了,他现在有点缺觉,对对方的热情没有丝毫回应的打算。

这种困境直到散修盟里匆匆跑来几个人,似乎是寻顾锋有事,顾锋才勉为其难地把手移开,扭头去听那两个人说话。

顾锋这边刚跟顾家的探子说了两句话,一回头宿聿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只残留着一缕还未散去的雾气,“啧,跑得也太快了吧。”

从不见神明的传送阵回到万恶渊,宿聿打算这几日都不回去了,免得遇上这些奇奇怪怪的人。

这人有空在这套近乎,约莫是通过什么手段知道顾七没死,否则刚刚那锤,轮就轮在殷家老祖宗的脸上,而不是还有空听着天麓山和稀泥。

万恶渊里众鬼的注意力早就没在启灵城上,全都在八卦顾子舟跟顾家的关系,先前还以为只有顾家一个豪门,现在仔细一想那顾子舟还是天麓山的首徒,那可是天麓山门主的关门弟子,笑面虎天璇以及算命头子玉衡的师侄,这娘家的阵容极大,顾家的小灵脉不说,天麓山的小灵脉得有多少啊。

连高喊着不同意这门婚事的墨兽都有点被财权迷了眼,“天麓山跟顾家,算起来得有多少嫁妆?”

“那不可估计啊镇山兽大人,天下第一山,八大家之首……”万恶渊的小鬼们早就算好了一切,算盘打得特别响:“而且能当顾家少主,顾家未来肯定是要交给那剑修的,天麓山首徒,等天麓山山主脚一蹬升仙了,继承人不就顾七一个吗?”

风岭抱臂思考:“万恶渊以后也不可能拘泥在南界发展,可以考虑再去其他地方立个山碑。”

届时各路孤魂野鬼都被万恶渊吸引来,就不会单吃南界这些魂灵了。

齐六接着道:“好像是,妖山附近最近也没死人了。”

该死的,哪怕墨兽对那剑修十分不顺眼,眼下也对那数不尽的地盘跟钱财眼红了!

它与不见神明面面相觑,一兽一阵灵的态度也飘忽不定了。

“要是能去其他地方,说不定能吃多点阵法。”不见神明想:“我都不知道西界的阵法是什么味儿。”

墨兽难得思考:“这婚事是真的吗?会黄了吗?他真会嫁给我们宿聿吗?”

不见神明密谋:“这不简单,把人杀了,留在万恶渊,生米煮成熟饭。”

风岭冷静劝道:“你们能冷静一下吗?真杀了,就继承不了天麓山跟顾家了。”

一进万恶渊,宿聿察觉到四周的小鬼们似乎远了他几步,正在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

“老大,那个剑修好像醒了!”

宿聿走向摇椅的步伐一顿:“……醒了?”

那么重的伤,神魂受损,这就醒了?

张富贵的药房离得不远,宿聿没走多久,就听到了远处药房内的说话声。

从屋外望进去,男人的脸上苍白一片,似乎还不能动弹,周围是手忙脚乱的鬼修在检查询问他的状况。

在不见神明的幻象下,宿聿罕见地看向顾七的身体,他倚在床榻边,里衣宽松,因着伤势未愈,松松垮垮地散开着,里面绑着的绷带一道道地覆在条理明晰的腹肌上,常年练剑的身躯有着宿聿瘦胳膊瘦腿没有的健康。

半夜出去追魂灵,后面又放了大量的通灵血,宿聿的身体都没好全,而受重伤的某人却已经能够坐起来。

……化神期与元婴期,差别就这么大吗?!

一经对比,身体素质的差异不禁让宿聿皱了皱眉,站在药房之外,没有往里进。

似乎注意到外面的动静,男人偏头看向窗外,一双湛蓝的妖瞳明显赫立,那双眼睛里似乎有别的东西,像是跨越了什么,朝着宿聿看了过来。明明是同一个人,那双妖瞳里却好像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宿聿刚想推开门的手一下停住,对着那双眼睛,莫名地他有种既想靠近,却不敢靠近的感觉。

这种情绪很奇妙,说不上来的,却闷得宿聿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他下意识看向灵眼。

这时候,屋内传来微弱却似呢喃的声音。

“宿聿。”

顾七喊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