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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也知道,如今这报纸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余嘉鸿拿了睡衣睡裤进了卫生间,叶应澜看摊开的报纸上?一条新闻:《守城官兵,只一人突围报信,其余全?部殉国》

看到这种新闻怎么会?不堵心?,山口夏子难道不看报纸?她怎么可以?闭上?眼睛不承认这些事实。

看着这些消息,她都觉得自己和余嘉鸿那?些卿卿我我,很怪异。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么想?余嘉鸿上?床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做一些亲密的小动作,只是亲了亲她的脸颊:“晚安。”

“晚安。”

一整天都在纷纷扰扰中度过?,叶应澜闭上?眼模模糊糊地睡着了,却只是浅眠,睡不踏实,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翻动身体,才发现?是少了那?条搂着她的那?条手臂,才短短几天,她已经习惯被他抱着睡了。

他在干什么?叶应澜翻身摸过?去,手落下?摸到的是一片温热的湿意。他怎么那?么多汗?别?是发烧了?叶应澜惊吓地睁开眼,慌忙拉开灯。

比她更慌的是余嘉鸿,他正胡乱地在抹脸上?的泪。

看见这个情形,叶应澜轻声叫:“嘉鸿。”

余嘉鸿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停在那?里。

“你?怎么了?”他白天还好好的。

“我……”

他压抑着自己,让自己做好哥哥,做好孙子,做好儿子,也希望自己能做好她的丈夫。

但是当她问了他这么一句,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上?辈子她和自己,一起送走最好的朋友,席地而坐,互不打扰地流泪,哭过?之后站起来继续开车上?路。

不管是上?辈子的她,还是这辈子的她,她都是叶应澜,是可以?分担他忧愁和痛苦的人,余嘉鸿伸手搂她,他哀恸:“应澜,我想沈哥……”

叶应澜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任由他的眼泪落在她的脖子里。

书里说他睿智果断,大破大立,勇于冒险。她知道他是一个心?思细腻,温柔体贴的人,他会?心?疼她,会?看到妈妈的不易,会?心?疼妹妹们,他想照顾每一个亲人。

他十?岁去美国,跟沈先生相处的时间不比家人少,在他心?里那?就是亲哥哥,白天他能克制,夜晚夜深人静,定?然心?痛难以?克制。

叶应澜伸手抱住他:“我在这里。”

她的一句“我在这里”更是崩断了余嘉鸿的心?弦,多少个没有她的夜晚,他一个人睁着眼到天明。

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感受她的体温,余嘉鸿慢慢平息着自己内心?的痛楚,许久,他说:“你?一直会?在这里。”

叶应澜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害怕,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她可以?承诺:“会?的,我们会?白头偕老,会?儿孙满堂,我会?做个不催孙媳妇生男丁的嫲嫲。”

她真是?余嘉鸿轻叹:“不求儿孙满堂,但求白头偕老,孩子们平安快乐。生七个太吓人了,咱们要两个?男孩,女孩都好,睡吧!”

确实,刚才她都被吓到了。叶应澜这下?安心?了。

*

“卖报,卖报!顺隆粮行?老板二姨太与管家给郑老板戴绿帽。”

“卖报,卖报!顺隆粮行?老板用给筹赈会?买粮作为幌子,给日本人买粮食。”

“卖报,卖报!汉奸被戴绿帽。”

今天的报童叫得格外卖力,就连他们车行?门口都经过?了好几回。

郑安顺一早就在忙忙碌碌,把店堂布局给改完了,接待了两个前来看车的主顾,听见卖报声一张脸更加沉郁,吃饭的时候就吃了两口。

秀玉给叶应澜送糕点,叶应澜说:“到店堂里去吃。”

叶应澜和她一起出来,让秀玉把糕点放在那?个新改出来的顾客休息区,休息区里有两位中年男士跟车行?的职员讨论车子。

那?个职员看见秀玉出来问:“秀玉,这个酸甜的糕点还有吗?”

“还有呢!”秀玉走过?去说。

“你?手里这个是什么?”

“麻粩,是我从家隔壁的从福建永春过?来的大哥那?里学来的。”秀玉说。

“我们这里也要。还有刚才那?个娘惹糕,给我打包两份给这两位先生带回去。”那?个伙计说。

叶应澜说:“秀玉,你?先把这份给客人。”

秀玉把麻粩给了他们,叶应澜叫:“安顺。”

有些走神?的郑安顺回头,叶应澜说:“把吴叔叫过?来,我们再理一理奥奇车的以?旧抵新怎么做。”

郑安顺站了起来:“哦。”

他去找了吴经理过?来。

秀玉端了一盘麻粩出来,叶应澜推到郑安顺面前:“吃两口再喝茶,要不然肚子难受。”

“姐,我……”他真的吃不下?。

“安顺,你?后悔吗?”叶应澜问他。

郑安顺摇头:“我只是难受。我天天看报纸,听电台里的新闻,想着那?些杀了中国人的日本兵都是吃了他供的米粮,我也良心?难安。”

“你?知道就好。”叶应澜说,“吃一口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也别?让你?妈担心?。”

郑安顺点头,拿起一个麻粩吃了起来。

吴叔是个急性子,他说明天的报纸就能看到奥奇车以?旧抵新的广告,而且他不仅在马来亚的报纸和电台投放,还在爪哇的《巴城日报》和电台也投放了广告。

“要把生意做到爪哇去?”叶应澜问。

“正是,整个荷属东印度多少甘蔗种植园,多少矿山?卡车消耗量多大。”

“这不是跟荷兰人抢生意吗?”叶应澜说道,这里是英属海峡殖民?地,叶家和余家都深耕多年,爪哇那?里叶家倒是有糖业商行?,那?也是在爪哇做蔗糖生意的都是华人。汽车修理还有中国人在做,但是汽车销售代理很少有中国人做。

“大小姐,我给您推荐一个人。有了她您就能在爪哇做汽车生意。”吴经理道。

“是谁?吴叔,您可别?卖关?子了。”

“五姨太。”吴经理说道。

“五姨?”她跟五姨只见过?几次面,并?不太熟悉。

她只知道五姨太是又一半荷兰血统的爪哇人,因为常年居住在爪哇,就连孩子都很少来星洲,叶应澜都想不起来她叫什么?

现?在吴叔说起了这个五姨太的情况,五姨太的妈是个荷兰人,嫁给了当地的爪哇人,生了五姨太之后得了产褥热,死了。

这个爪哇人又娶了个爪哇老婆,那?个爪哇老婆生了几个孩子。

五姨太的外婆担心?外孙女过?得不好,就接到自己家养着。

荷兰人在爪哇岛其实过?得都挺不错的,五姨太在外祖家其实过?得一直都很好,常年在荷兰和印尼之间往来的外祖和舅舅遇到了海难,一家子的顶梁柱没了,外祖母不会?做生意,被下?面的人骗了之后,家里就剩下?一个壳子,外祖母勉强维持这个家。

五姨太长到十?五岁,去荷兰人开的餐馆做侍应生。

叶家在爪哇有甘蔗园和糖业,叶永昌去巴达维亚,在餐馆里遇到了五姨太。

五姨太是个混血女郎,长得十?分漂亮,就入了叶永昌的眼。

一个想要钱养活家人,一个看上?了人家的色相,一切就水到渠成。

五姨太拿着叶永昌的钱,解决了外祖家的困境,跟着叶永昌来了星洲。

到了星洲生下?了一个儿子,没多久在日本读书的四姨太回来,长开了,又读过?书了的四姨太更加获得叶永昌的欢心?,这个五姨太就回了巴达维亚。

叶永昌认为这样也不错,他去爪哇的时候,刚好有个地方落脚,这么一来,五姨太就一直住在爪哇了。

叶永昌女人多,刚开始还能想起这个五姨太,时间长了,他就想不起来了。

姨太太们分配钱财的是二姨太,这姨太太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只能说会?哭的女人有钱花,等几个会?哭的闹完,到底还有没有剩下?的几个子儿给五姨太,就不得而知了。

“前一阵五姨太的外祖母得了大病,她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找到了咱们制糖公司的钱经理,想找先生要点钱,劲松刚好要来星洲跟老太爷汇报,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哪儿容易找到?找上?二姨太,二姨太推来推去。劲松喝酒的时候,跟我提起这事,他想着越过?先生跟老太爷说,又怕先生不高兴。我拉着他去找了老太爷,老太爷给了劲松一笔钱,让他交给了五姨太。但是,以?后呢?别?看五姨太不是咱们中国人,可她人真的挺好。跟了先生实在是……”

叶应澜知道吴叔是想说一朵鲜花插牛粪上?。谁叫这堆牛粪外头套了个金壳子呢?

“其实五姨太的外祖家以?前在巴达维亚还是有人脉的,您只要在那?里开一个铺面,让她接待那?些来询问的人,看看情况,如果情况好,咱们借着她外祖家的名头合资开个车行?,把爪哇的生意也做起来。”

印尼岛多,人口集中在爪哇和附近的岛屿,车子需求也大。这个生意给五姨太?若是放在昨天以?前,她肯定?要考虑考虑,自己跟那?些弟弟妹妹没接触过?,也从没想过?要结交,直到昨天二姨都去了爷爷那?里。

对自己来说,这些弟妹跟自己真没关?系,但是对爷爷奶奶来说,儿子靠不上?还有孙子,五姨太进门晚,生的儿子却是叶永昌的第?二个儿子,也已经十?来岁了吧?如果这个儿子能干,对爷爷奶奶来说也是好事。

叶应澜点头:“可以?,这事你?来安排。”

“行?,那?我去联系。”

叶应澜内心?幽幽叹息,也怨不得嫲嫲催生男丁,哪怕自己有这个心?,哪怕自己再努力,只因为是女儿家,也解决不了爷爷奶奶的心?病。

正在说话间,叶应澜见玻璃窗外一辆车停了下?来,郑大太太和一个穿着富贵的老太太从车上?下?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和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