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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根的母亲一再叮嘱我,说看阿根可以,但是莫惊扰到他,到时候一发起癔症来,不好收拾。

我们点头说省得,看看就是了。

阿根这房子是两室一厅的结构,卧室的房门半掩,我们走到门口,只见阿根一个人在床上,抱膝而坐,下巴不断磕在膝盖上,来回的磕。他的眼睛直视前方,无神,喉咙里面有声音,也有痰,含含糊糊的,说不清楚,嗡嗡嗡。当我们走进房间的时候,阿根眉头都不动一下,也不理我们,不过他耳根后面的肌肉,却一下子紧绷了起来——这是潜意识中的戒备,一旦我们触到了某个节点,他就立刻暴起发狂。

阿根母亲跟我们说,这孩子这几天一直这样,要不然就是大吼大叫,或者受惊地蹲地发抖。而且,他还不吃不喝,也不睡觉,现在都是靠吊点滴来维持。她说着,声音哽咽,说也不知道是犯了哪路的小人,遭了这趟灾,她今年年初的时候去庙里面上香,抽的签就是中下签,一直都是好好的,可没成想是应验在了她儿子头上来,做孽啊,做孽。

她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而阿根则依然旁若无人地摇动着头,像一个机械人。

我看着他无神的眼睛,黑色的瞳孔里,没有一点儿东西存在,就像一面镜子,没有自己的意志。我看着,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久之前的人,王宝松。他是中仰苗蛊一脉的传人罗二妹的儿子,辛劳大半辈子,在田里刨食,养活自己的母亲,到了近四十岁还是个老光棍,女人都没有碰过,后来被矮骡子迷惑,又被号子里面关了一段时间,结果就疯了。同样的眼神,苍白无力,我突然在心中涌起了一阵害怕。

阿根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他若是疯了,我可真的是要难过死的。

王宝松现在在我们州的精神病院住着,治疗费用由黄菲他大伯全包,说句实话,过上了比以前好得多的生活,但是那是他真正想要的么?那已经不是他了,而是一副躯壳,行尸走肉一般。这世间的可怜人,多得让人心中发苦,而我能够做什么呢?

多大的能力,办多大的事,我只能够尽力让身边的朋友,不要变成这样的可怜人。

母亲的哭泣,让一直僵直的阿根有了一些反应,他抬起头来,看到了我们,脸刷地一下就白了,惊恐万分,跳下床,往房间的墙角里面缩去,偌大一个男人,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然后“啊啊”地叫着,这声音沙哑,里面有这近乎绝望的恐慌。

阿根的母亲痛苦地捂上了眼睛,眼泪顺着双手往下滑。

阿根的姐姐跑进来,见此状况,连忙要拉我们出去,让她弟弟一个人在这里安静一下。我拦住了她,说我们来吧。我走到阿根的面前,缓缓蹲下身子,凝视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中读到了惊悸,瞳孔一阵又一阵的收缩。突然,他的眼睛看向了窗帘拉上的窗子,跃跃欲试。

他想轻生。

阿根的身子一动,想要站起来,往窗户冲过去,我一下子把他拉住,心中沟通金蚕蛊,求助。这窗户虽然装了防盗网,但是抵不住他起了这个念头啊?肥虫子立刻回应,有东西从我的手上传递过去,阿根身子一软,栽倒在地。我急了,这小王八蛋搞什么鬼,下蛊?我可没想害阿根呢……

好在肥虫子给我传递来一个信息:无妨,这是让阿根好好休息一觉。

我心中诧异,没想到它还有这个功能,今天放倒阿根倒也罢了,以后我若是遇见什么厉害的对手,这敲闷棍的招数还管用么?那不是碉堡了?我一直以来,都在头疼一个问题,就是我虽然有把子力气,但是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打打王八拳可以,正经搏斗起来,很吃亏,肥虫子虽然可以给人下蛊,但是见效缓慢,没有起到一锤定音、一击必杀的效用。迷晕人这手段,要真有用,那也是一杀手锏啊。

小家伙,自从脑门上长了颗青春痘,倒是长了本事了。

哪知我一跟它沟通,却是个样子货,时灵时不灵,主要还是看它老人家心情……

阿根一倒下去,他母亲和他姐姐吓了一跳。从她们的角度来看,我似乎按了阿根一下,然后阿根就昏迷了。他姐姐立刻就冲上来,拉着我,说你对阿根做了什么,你怎么把他搞晕了?我把阿根扶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对她们说:“阿根太累了,需要休息,我让他睡了——再这样下去,人就垮了。”

确实,阿根的脸几乎瘦了一圈,眼窝子深深凹下去,脸色苍白,嘴巴皮全部开裂了,不成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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