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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方在圜堂不远处蓝天白云下,一排低矮的平房,红墙黑瓦,看起来并没什么异样的地方。

夏连翘远远瞧了一眼,还是有点儿在意,扭头对李琅嬛说:“琅嬛,你帮我望风,我悄悄过去看一眼。”

避着人群,李琅嬛帮她望风,夏连翘攥紧掌心,故作不经意地经过丹房门口,飞快地扫了一眼,心几乎快跳出了喉口。

丹房房门紧闭,她匆匆一瞥看不出什么蹊跷。

怕被发现,她也没敢多逗留。

李琅嬛问她:“怎么样?可看到什么蹊跷?”

夏连翘摇头:“门关得很严,香火味儿很重,在外面看不出什么蹊跷,想看清楚估计还得进去。”

李琅嬛抿了抿唇角,虽然有点儿失望却还是安抚她,“没事,不急,总能找到机会。”

接下来的时间,夏连翘老老实实地跟着这些男男女女用过斋饭,上了晚课。到了亥时,众人回到寮房休息。

她们这些普通弟子的寮房为六人一间,这些妖怪可能对她跟李琅嬛还心存怀疑,分房的时候没把她俩分到一间。

临睡觉前,巡寮特地过来看来一眼夏连翘的动静。看到少女蜷缩在床上,闭着长长的眼睫,呼吸又缓又沉,这才退了出去。

夜深。

待所有人都都入睡之后,床上的少女倏地睁开眼。

掀开被子,夏连翘坐起身,悄没声息地翻身下床,一路往屋外走去。

时间不等人,考虑到梁桂香与张月映的生命危在旦夕,她只能抓紧一切能利用的时间,尽可能地探查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刚推开门还没走出小院,夏连翘心里咯噔一声,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她被人跟踪了!

这个想法让夏连翘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没敢打草惊蛇,她抿了抿唇角,故作一无所觉地继续往前走,直到袖口冷不丁地被人拽了一下。

刹那间,夏连翘头皮一炸,强忍住放出飞剑的冲动转身看向来人,脸上迅速摆出一副困顿懵懂的模样。

和预想之中危机四伏的场景不一样,面前站着个穿着一身单衣的女人。看到女人的瞬间夏连翘一愣:……她见过这个女人,就在圜堂。

面前的女人年纪约莫三十多岁,很瘦,一双眼倒是很灵敏。

就算见过面,连翘她还是没放松警惕。

女人皱着眉看着她,道:“你做什么?!你不要命了?!”

夏连翘迷茫:“我、我想上茅厕。”

女人松了口气,“屋里不有夜壶吗?”

夏连翘装作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我……”

她生得白白净净,乌发雪肤,一双眼清凌凌的,细皮嫩肉,看起来就是家境不错。女人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露出恍然的神色,“不好意思?”

夏连翘也赶紧低下头,声如蚊讷,“这么多人呢……”

女人皱眉想了想,“那你跟我来,茅房在西边呢,别往东去。”

东边是丹房的方向,夏连翘注意到女人话里的关键,跟上她的脚步,心里咚咚直响。

这女人与她白天里见过的那些行尸走肉般的男男女女都不一样,双眼很机警,对丹房里的蹊跷似乎也知道一些。

似乎是个可以团结的对象?

犹豫半晌,夏连翘故作不经意地问:“大姐,为什么不能往东去啊?”

女人站住脚步,奇怪地看着她,“你来这儿没人告诉你东边是丹房,不能往丹房去?”

“说倒是说了,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去丹房。”怕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夏连翘想想,又补一句,“大姐,你叫什么?从哪儿来的?”

女人看起来也不像多谈丹房的事儿,叹了口气道:“反正你记得别往那儿去就是了,我姓曹,永州人,你叫我曹大姐就行。”

说着,茅厕已近在眼前。

这厕所又脏又臭,夏连翘实在是不想上。曹大姐还在外面等着,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飞快地蹲下来解决了一下个人生理问题。

回去的路上,无星无月,曹大姐看起来似乎有点儿紧张,拽着她脚步飞快,嘴里一阵碎碎念念。

看见曹大姐这个模样,夏连翘终于确定,她肯定知道点儿什么。她虽然有意打探一些消息,但还是没放下戒心,没敢表现得太明显。

曹大姐走得实在太快,夏连翘加快几步,正要追上去。忽然,曹大姐猛地刹住脚,僵在原地,不敢再动了。

夜风中传来一阵隐隐约约,高低起伏的说话声。

看清了曹大姐的反应,夏连翘心里咯噔一声,忙跟着曹大姐一起屏住呼吸,不敢再动。

“你说老祖这回炼的这个子母丹怎么要用这么多女的?”说话的男声,语气低沉,听起来有点儿不耐烦。

“我哪儿知道。”另一道男声咂了咂嘴,嗓音更尖锐一点,古怪得像是耗子在叫。

两个人站在主路附近的一片竹林里。天太黑,竹林冷寒,晚风吹动竹叶,阴风细细。

曹大姐看不清这两人面目,夏连翘明道境的修为却能看得一清二楚,她眉眼一肃,一颗心高高地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白天那个老鼠精。

另一个没见过,不过个头很高。

老鼠精皱眉:“这前几天不才刚捉了几个女的在地牢里关着吗?这么快就用完了?”

个高的回答:“那也得等人怀上才能用啊。这子母丹子母丹,非身怀六甲的孕妇炼不了。”

这话信息量太大,男的还没说完,曹大姐面色霎时雪白一片,好险便要惊叫出声。夏连翘从刚刚就一边留意着这两人说话,一边提防着曹大姐的动静。

看她要叫,赶紧伸出手一把捂住她嘴。

曹大姐惊恐地看着她:“呜呜。”

夏连翘皱眉摇摇头,拼命朝她使眼色,叫她安静,另一只手扶在她腰上,不动声色地往她体内输送着灵机。

清正温暖的气机一遍遍周游全身,抚平着因为恐惧曹大姐脸上这才渐渐恢复了点血色,看着她的眼里却多了几分怔忪和敬畏。

可夏连翘却没空注意这个,继续竖起耳朵留意这两人说话。

“啧,”那高个男人啧了一声道,“你说,炼气要吸食人精气,凝丹要拿活人炼丹,这元婴又要炼子母丹,你说要是到化神……岂不是要杀个仙门——”

老鼠精低喝:“放肆,你不要命了么?”

高个男人不以为然,“我就说说,他们又听不见。”

老鼠精:“吃人还都堵不住你的嘴!”

那高个男人嘿笑起来,“你别说,这还不足月份的小婴儿是真好吃……一嘬,软烂脱骨——”

“到时候老祖炼丹剩下来的那点丹料,哥几个拿来下酒吃……”

这老鼠精也来了兴致,笑道:“之前那几只丹料,这肚子那么一划开——你别说,还是老祖想到周到,教这些凡人们呼吸吐纳,去芜存菁之法,到时候腹内空空,干干净净!不知道比那些喜吃五谷杂粮的凡人好吃多少倍!”

这二人越说越不堪入耳。

夏连翘忍不住回想今天白天圜堂里专心修行的男男女们,这岂不是相当于鸡鸭被吃之前自己主动把腹腔洗刷得干干净净?心头微凛,她一阵恶寒。

这两人接下来的话渐渐拐向别处,眼看没什么探听的营养价值了,夏连翘这才看向曹大姐。

女人几乎快晕了过去。

她拍拍她的脸,示意她保持安静,这才悄悄地,拖着曹大姐一路回到寮房门口。

寮房门前,曹大姐怔怔地看着她,张张嘴,“你……”

夏连翘左右看了一眼,赶在她开口前压低了嗓音,飞快道:“我是来救你们出来的,你大概也认识到这地方有古怪了?”

曹大姐:“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夏连翘抿了抿唇,道,“这样,你回去之后该干嘛干嘛,不要打草惊蛇,我明天再来找你。”

曹大姐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眼里已冒出了泪花。

“那我们回去吧。”

袖口一沉,连翘惊讶地回头,曹大姐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哆哆嗦嗦,不敢松开她。

夏连翘没有犹豫,不假思索地果断一把攥住曹大姐的手,“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