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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他发出惊讶的声音,到后来竟兴奋地笑个不停。电梯升降得越快,他就越开心,一边晃来晃去,一边啪啪啪地拍着小胖手。

死死抓住他两条腿的保安鬼:“……”我他妈不是你的玩具!

气愤之下,电梯失去控制,在又一次地急速上升之中轰然冲顶,以毁灭之势撞上电梯井。

保安鬼在冲撞前的一秒钟放开梅希望的小短腿。轰隆一声巨响,胖乎乎的小男孩像颗出膛的炮弹,头顶与轿厢天花板碰在一起。

骨头碎裂声,金属扭曲声,钢索断裂声相互掺杂,形成一场不可挽回的灾难。

当一切声音平息,漫漫尘埃散去,一坨扁扁的软肉落在轿厢地板上。

软肉外面还裹着一层绿色布料,布料上的白色蝴蝶轻轻震动着翅膀。

“这次好玩吗?嗯?”小男孩凭空出现,咬牙切齿地问。

“好玩!”扁扁的软肉中忽然膨出一颗圆圆的脑袋,可爱的五官,大大的眼睛,兴奋的笑脸。

小男孩:“……”

小男孩怔愣一瞬,然后开始疯狂嘶喊:“为什么你还不死?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再来一次好不好?”扁扁的软肉慢慢膨胀成一个三头身的小男孩,不是梅希望还能是谁?

他弯下腰,拍拍衣服上的灰,又扭过身,拍拍屁股上的灰。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灾难对他来说就跟在泥地里打了个滚没有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的。坐跳楼机可比打滚好玩多了。

“我喜欢跟你玩!”梅希望站直身体,展开手臂,开心地宣布。

小男孩的两个拳头几乎捏碎。

一双颤巍巍的手从地板下面伸出来,犹犹豫豫地抱住梅希望的小短腿。

“你还真的打算再陪他玩一次啊?”小男孩恶狠狠地瞪着两只手,吐出极寒阴气。

套着蓝色袖子的两只手抱也不是,放也不是,非常为难。

“玩捉迷藏吧。”小男孩硬着头皮跑上去,将凭空出现在手里的黑色布条飞快蒙在梅希望的眼睛上。

保安鬼很熟悉这个程序,立刻放开手,打开歪歪扭扭的电梯门。

小男孩踹出一脚。

梅希望咕噜噜翻滚出去,来到空旷天台。

小男孩冲上去,脱掉他的鞋子,远远扔开。

“你脱我鞋子干嘛?”梅希望爬起来,胖乎乎的左脚踩在右脚脚背上,小嘴嘟起。

“来抓我呀!抓到了我就让你当鬼!”小男孩跑开老远,嬉笑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恶意。

“好,我来抓你了!”梅希望立刻伸出两只手,循着声音跑过去。

“咦?”

“咦咦咦?”

他每跑几步就停一停,用右脚背磨蹭左脚心。

小男孩露出期待而又兴奋的笑容。

“好痒啊嘻嘻嘻……”

梅希望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图钉扎得浑身的软肉都在颤。但他殷红的小嘴却发出开心的笑声,两只小胖手一一摘掉那些图钉,满不在乎地扔开。

小男孩:“……骗人,你一定很疼!你快哭吧!”

梅希望安静一秒,然后举起两只小胖手揉搓蒙着黑布的眼睛,哽咽道:“我好疼,我哭了,呜呜呜……”

小男孩竟然被如此拙劣的演技欺骗,连忙跑上前,半弯下腰,凑近了去欣赏梅希望痛苦绝望的脸。

“抓到你了!”梅希望猛地往前一扑,抱住小男孩。

就在这时,小男孩变成一缕黑烟消失,怀里抱着的不过是一团空气。

“你骗我!”小男孩出现在不远处,气得脸庞扭曲。

梅希望一骨碌爬起来,恶声恶气地说道:“你也骗我!我明明抓到你了!”

“傻瓜,你永远抓不到我!因为我是鬼!”小男孩狡猾地宣告。

“你作弊!”梅希望抓住布条往下扯,气呼呼地说道:“我不跟你玩了!”

“哈哈哈!”小男孩捧着肚子大笑,终于找回一点胜利感,得意洋洋地说道:“抓不到我,布条就扯不下来,你要陪我玩到死!你永远都是瞎子,我永远都是鬼,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你明白了吧?”

梅希望用尽全力去拉扯布条,几乎把自己的脸皮扯掉。

“没用的,你蒙上布条的时候已经变成瞎子了,嘻嘻嘻。变成瞎子是什么感觉?看不见东西你害怕吗?哈哈哈……”

小男孩跑上前,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发出阴毒的笑声。

梅希望放开布条,捏紧拳头。

“你完了!我要杀了你这个小垃圾!”

这是梅希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生气。他转动身体,面向小男孩的声音传来的方位。

小男孩招招手,挑衅道:“小瞎子,你来啊!”

“抓到你,我要把你的眼睛抠下来吃掉!还有,我才不会变成瞎子!”梅希望张开嘴,喉咙深处发出咯咯咯的古怪声音。

小男孩听得怔愣。

咯咯咯的声音响在一片死寂中,令人毛骨悚然。慢慢的,一颗鸡蛋大的圆球竟然从梅希望的喉咙深处爬出来,挤满口腔,嵌在合不拢的两排小米牙之间。

小男孩倒吸一口气。

他终于看清,那不是一颗鸡蛋,也不是什么呕吐物,而是一颗巨大的眼珠。白的眼球爬满血丝,黑的瞳仁闪烁毒光。

湿漉漉的巨大眼珠转到小男孩这个方向,立刻定住,目光越发阴狠邪恶。

“看见你了!”

眼球裂开,长出两排锋利牙齿,漩涡一般幽暗的瞳仁里发出奶声奶气的童音。

说实话,这声音一点也不难听,但配上此情此景,其恐怖之处简直难以用语言描述。

鬼也会受到惊吓吗?

答案是会的。

前提是这惊吓要足够超出鬼的认知。

“妈妈救命!”小男孩踉跄后退,尖声嘶喊。

梅希望含着大眼珠,闪电一般扑过去,两只小胖手化为两把锋利镰刀,割碎阴风。

小男孩转身就跑。

梅希望的速度比他快得多,没两秒钟就将他追上,镰刀挥舞,一把斩向头颅,一把横劈腰腹。

刀锋划过的一瞬间,小男孩变成一缕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梅希望疾速前冲的身体在滑行数米远之后才堪堪站定。他四下转头,含在嘴里的大眼珠咕噜噜地转动。周围一片空旷,满地都是图钉,几排晾衣架上挂满吊索,圆圆的绳圈被阴风吹得荡来荡去。

这哪里是一个游乐场,更像一个刑场。

小男孩真的消失了。

他没被杀死。

更准确地说,他是鬼,梅希望的物理攻击对他完全无效。而他的黑布却因为规则的原因,牢牢黏在梅希望的脸上。

说好了玩游戏,结果竟然被戏弄至此。梅希望小米牙狠狠一合,把含在嘴里的大眼珠咬碎。

他疼得哼唧一声,心中越发怒气高涨,小短腿狠狠跺了一跺,凶巴巴地说道:“小垃圾,爷爷一定要杀了你!”

凭着记忆,他摸索着走到电梯口,按了下行键。

被撞得歪七扭八的电梯早已恢复原状,但门死活不开。

梅希望气到爆炸,抬起小短腿一下一下狠踹电梯门,小嘴骂骂咧咧:“开不开?杀了你!开不开?杀了你……”

在这奶声奶气连续不断的威胁中,被踹得凹陷下去一个小坑的电梯门终于颤颤巍巍地打开。

梅希望跨进去,摸索着去按数字键。

电梯门猛地合拢,发出巨响。

时间跳转,刚好来到午夜十二点。轿厢急坠,小小的空间里莫名其妙燃起熊熊火焰。

温度从二十几度直线上升到几百度,梅希望嫩白的皮肤冒出一个个小水泡,破裂之后流出脓水。

被火焚烧,这是他唯一恐惧的死亡方式。

他急了,连忙去踹电梯门。

与此同时,待在家里忧心忡忡的臣晨忽然看见厨房里冒出火光。

他从轮椅上站起来,冲进厨房,那火光竟忽然变作一条凶猛火蛇,毫不留情地朝他面庞舔舐而来。他往后仰倒,躲过火蛇,手脚并用的爬行后退。

火蛇窜入客厅,将整个屋子席卷。窗帘、电视机、沙发、茶几……一切能燃烧的东西都淹没在赤红的火海里。

臣晨的皮肤被高温炙烤,变作一片血肉模糊。

他爬起来,飞快冲进浴室,用力关上门,将所有毛巾打湿,堵住门缝,然后打开水龙头往浴缸里注水,整个人跳进去。

火灾发生的太快,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拖慢死神的脚步。

浴室里有一扇窗户,臣晨却没有绳索用以悬吊下去,外面更无可以攀爬的管道。臣晨一个肉体凡胎,如何能够在11层的高度下保命?

梅希望!

浸泡在逐渐升温的水中,臣晨默默呼唤这个在他心里永远放射曙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