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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探访东洲的舰队返回大明,首先得到的消息就是皇帝陛下欲禅位给太孙的消息。

在泉州的时候,舰队就已经感受到了如今的大明,陷入了一种凝固一般的气氛中。

从东洲回来的舰队虽然自认功勋卓著,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敢张扬,从泉州开始,舰队主帅候显与副帅易信就给整个舰队下令,保持低调。

原本,他们准备将所有舰队直接带回应天府再解散,但是经过商议,除了第一舰队,其他各支舰队的军士,只带代表返回应天府。

在这样敏感的时期,如果他们张扬地大张旗鼓地返回应天府,很有可能会成为打破僵局的靶子。

这个时候,还是低调一点好啊。

要不是身负圣命,易信这个时候甚至想要直接返回胶州湾,远离这个漩涡中心。

虽然朱棣这个大帝嘴上说要禅位,但是哪个敢迎合?对这个帝王的杀戮之心,没有任何人敢忘怀。

假如他只是试探,这个时候却凑上去,诛九族都有很大可能。

船到宁波,第二舰队的大部分将士就与大军分道扬镳,返回山东沿海。

到了苏州刘家港,大部分货船也暂时在这里停留,只有第一舰队四千人,其他代表六千人,携带各族将近一万人返回。

这两万人的阵势,已经是精简的不能再少了。

相比大明将士的战战兢兢,来自东洲的一万各族代表,还有那些将士带回来的女人们,却充满激动地观察着这个繁华的国度。

东南一带,本来就是大明富足之地。特别是近些年的南洋贸易,日本贸易大发展,东南沿海各处无不繁花似锦。

来自东洲的土著们看到那些一眼望不到边的城市,看到那些阡陌纵横的村落,还有那长江边密密麻麻的水车,无不视为神迹。

在刘家港短暂停留的时候,候显和易信终于从各个渠道了解到了应天府最近的局势。

虽然皇上说要禅位,但是现在满朝大臣和太孙殿下却极力阻止。

如今皇上已经两次自发禅位诏书,但是都被蹇义以及内阁封驳。

太孙也两次跪拜在谨身殿外,恳请皇上亲政,但是却都被皇上拒绝。

这些日子,除了太子下葬,朱棣出了一次谨身殿。其他时间,他不是在后宫看戏,就是在谨身殿召见一众老臣。

皇上不肯亲政,太孙不肯处政,如今朝堂事务已经堆积了大半个月没有处理。

不过,军队局势非常稳定,因为皇上不肯亲政,整个朝堂反而非常平稳。

候显很清楚,如果皇上亲政,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国不可无主,却更不能有两主啊!

候显心又忧虑,但是易信却放下心来。

他怕的就是皇上亲政,剥夺了太孙的职权,那他们这些太孙党就难以自处。

如今皇上不肯亲政,也就代表不会有权力之争。

即使现在皇上与太孙都不肯处政,但是现在大部分事务百官都能自处,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所以从刘家港出发的时候,易信又恢复了镇定。

想到自己跟易信带回来的黄金和白银,以及探寻东洲的收获,这次,一个侯爵肯定是跑不了的。

杨道在吕宋停靠的时候,就已经从大舅哥解祯期那里知道了太子去世的消息,从太子想到自己的父亲,他忍不住又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与他开始想的不一样,自己的父亲和杨溥这两个近臣,在太子去世以后,并没有受到冷落。

自己的父亲竟然还担任了国子监的祭酒,而杨溥也担任了司业。

这可是国子监的一二把手,并且管着上万大明的候补官员,这两个位置不能说不重要。

以前他认为自己的父亲和杨溥会倒霉,现在他们却被重用。

自己以为投靠了太孙会飞黄腾达,但是一场大风暴让自己变成了罪人。

世事难料啊!

还有自己的妻子,当初不顾自己身份卑下,下嫁于己,自己没有给她带来荣耀,反而牵连了她。

不过知道妻子为自己生了一个儿子,今年已经三岁,还是让他喜出望外。

这次回来,不管什么样的结果,他都要好好待她。

对于大舅哥这个状元公,自请外放,而且还是来到蛮夷之地的吕宋,是在让他惊讶不已。

一个状元,如今像个泥腿子一样,安排民众种田,种树,这种反差让杨道差点以为是解家恶了太孙殿下。

不过知道了解缙依旧是内阁首辅,他这个知州是从五品知州,杨道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一个状元,最多也就是六品,现在直接升了一级,就要比同届高出最低两级以上。

而且关于他自请外放的原因,他却语焉不详,让杨道心里的疑惑更多了。

知道了杨道身上发生的事情,解祯期却让他不必担心。遇上风暴属于天灾,虽然损失巨大,却不能尽怪罪于他。

而他以千总之职,代理一卫指挥使,绘制整个东洲大陆地图,了解当地民生,这都是大功。

整体来说,他是功大于过,最多也就是功过相抵,继续当他的千总。

解祯期没有跟他细说的是,以他对朱瞻基的了解,杨道以千总之位临时接任舰队指挥使,而且圆满完成了任务,不出意外,将会大赏。

至于那死去的一千一百人,对杨道来说,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是同袍,但是在上位者的眼里,不过是探寻世界的工具。

只要能把东洲那边的情况了解清楚,再多的人也不是不能损失的。

当然,话不能说的太清楚,让这个妹夫就这样患得患失地回去更好。要是让他胸有成竹地回去,让英明的殿下看了出来,反而会坏事。

从刘家港回应天府,全部都换上了蒸汽帆船,虽然是逆流,舰队一日夜即可抵达。

而舰队的归来,也的确打破了应天府的僵局。

朱瞻基对东洲的重视,其实远远超过了南洲。

后世的澳大利亚铁矿,金矿,铀矿,煤矿的确非常丰富,但是也只是相对而言。

澳洲总共只有七百多万平方公里,还大半是荒原和沙漠,许多地区不适合人类生存。

而南美洲,加上北美洲,面积达到了四千多万平方公里,大部分地区都适合人类生存。

美洲大陆上面的矿产,林木资源,物产资源,远超澳洲几十倍以上。

所以说,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

更重要的是,世界各国之间的势力就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关系,大明占据了美洲,就直接切断了欧洲人想要发展的基础。

没有了美洲的资源,欧洲人根本不可能发展起来。

所以不仅在物产资源上,在战略部署上,美洲也要比澳洲重要的多。

在朱瞻基的计划里,南洲和南洋地区是留给宗室和勋贵开发的,而美洲,以后是留给自己的后代的。

现在除了将后世的新西兰留给自己跟蓝烟的大儿子朱祁铠,其他地方,准备都分封出去。

如今舰队带回来了东洲的消息,整个舰队两三万人,加上来朝拜的各部落人士,东洲的消息肯定是隐瞒不了。

一个比南洲更大,更富饶,还有更多土人的土地,显然是比南洲更加有诱惑力的。

如何调整这方面的利益分配,就成了考验朱瞻基政治能力的难关。

所以,朱瞻基就是想要故作矜持,恭请朱棣亲政也不行了。

毕竟,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东洲的情况,他也不想朱棣胡乱安排,打乱自己的计划。

就在知道舰队会回来的前一天,七月二十一日,朱瞻基吃过早餐,又来到谨身殿外跪下,递上了《恭请皇祖亲政折》。

如今宫中的太监,包括王彦在内,都已经算是朱瞻基的人,他们立即让人过来为朱瞻基撑起顶盖,将折子递了进去。

虽然众人都知道这是在演戏,但是戏要演全套,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敢破坏这场默契的大戏落幕。

东方的这片土地,虽然自古以来,为了王位,皇位,斗争的历史居世界之首,发生了无数壮阔的历史诗篇。

但是禅让,在这片土地上也从未断绝过。

从三皇五帝时期,禅让就已经出现,此后的周王朝,春秋战国,禅让屡有出现。

自汉代以来,有详细历史记载的禅让,就发生了四十二次。

最近一次,距今不到两百年,金哀宗完颜守绪禅位给金末帝完颜承麟。

这些禅位,有些是内禅,有些是外禅,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基本都不会只禅让一次,然后继位者就迫不及待继位的。

特别是内禅这种自愿禅位,基本上最低都要禅让三次,推却三次。

这不是虚伪,而是一种礼仪。

朱棣的圣旨两次被大臣封驳,这都是意料之中的。等到了朱瞻基这里,即便是圣旨生效,他也还要推却三次,才会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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