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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年以来,腊月二十八这一日的大朝会,大多数应付差事。各部事务都已经处理完毕,就等着大朝会结束之后,就全体放假。

但是永乐十七年的最后一次大朝会,却因为一份议事法则的出现,让这次的大朝会显得比以往更加重要。

其实明朝的朝会分类非常多,有每日的常朝,也就是早朝,正旦朝,午朝,晚朝,朔望朝等等,每一种朝会都有不同的仪式。

朱元璋时期,严格遵循三点守候,五点朝会的制度。许多住的远的大臣,半夜就要起床,然后到午门等候,五点准时议事。

但是朱棣生于富贵,虽然也是个勤勉的帝王,但是却受不了每天早上四点就要起床,五点就要议事的规矩。

他将早朝的时间改成了夏季七点,冬季八点,自己不光能睡个懒觉,让大臣们也能休息好。

而且遇到刮风下雨,下雪,还体恤百官,准许四品以下官员不参加早朝。

因为四品以下百官,上朝也没有说话的资格,而且大半还要站在大殿外面。

奉天殿虽然大,但是一次也容纳不了一千多人啊!

但是这一天虽然雪停了,气温却更低了,文武百官却都不嫌寒冷,一个个准时候在了奉天殿外。

朱瞻基进入院落的时候,差点吓了一大跳,这么齐整的阵容,他有几年没有见过了。

微微摇头笑了笑,他跟站在武将之首的张辅轻轻点了点头,守在了大殿门口。

在他之后是行动不便的朱高炽,朱瞻基守在门口,亲自将他架上,把他放在了座位上。

他的体重超过了两百斤,平日两个健壮的太监也累的气喘吁吁,但是朱瞻基一个人就轻松地把他架起。

然后鼓乐争鸣,在太监们的高呼声中,朱棣在内阁大学士和翰林学士,以及一帮内侍的护卫下坐在了龙椅上。

几个小太监在他脚下放了两个炭盆,这才退到后面。

朱棣坐好之后,鸿胪寺唱“入班”,文武大臣左右两班走进大殿,左文右武,各自站定,行一拜三叩头礼节。

朱棣安然入座,但是朱高炽与朱瞻基受了大礼,还要还半礼。

然后,进入了正式奏事环节。

今天的议题虽然有春节放假安排,值班等琐事奏对,但是这些程序性的工作,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部处理完毕。

这个时候,王彦向前走了两步,大声呼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正面对众大臣的朱瞻基能明显感觉到所有人的士气一振,整个大殿里的温度都似乎高了好几度。

蹇义双手抱着朝笏,因为要面向皇上,是横着向中间走了两步,然后躬身下去。“陛下,臣蹇义有事启奏。”

“奏。”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也……”

朱瞻基有些懵逼了,这奏事就奏事,怎么讲起道理来了呢?

话还没完,后面又是:“凡百元首,承天景命,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岂取之易,守之难乎?盖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竭诚,则吴、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

朱瞻基很想大喝一声:“能就事论事吗?”

按照奏疏的标准,最后还有一段:“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宏此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并用,垂拱而治。何必劳神苦思,代百司之职役哉!”

本来鼓足了劲想要看一场大戏的朱瞻基登时泄气了,手里抱着要就事论事的奏疏,一句话还没有说,屁话先来了一堆。

这么长一段话,其实就是一个意思:皇帝百官,各司其职。

这是先从道理上,将今天的这个议事法则拿出来,稳住阵脚。以后你皇帝想反悔,可没有这么好的事儿了。

朱棣果然也反感这一套,开口说道:“朕今日就是想要知道你们将这议事法则讨论的如何了,这不是经筵,蹇爱卿还是不要废话了,就事论事!”

蹇义却如同没有听到一样,又来了一大通废话“……”

朱瞻基恨不得飞身下去给他来一脚,让他长点记性。一大堆废话说完,其中也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你是皇帝,听不听是你的事儿,我是大臣,说了是我的本分。”

朱瞻基侧着身子看了一眼朱棣,见他果然如同自己想的一样,一副便秘的样子。

麻蛋,这朝堂议事早就该改了,整天一大半时间就是听这些废话,屁话。

朱棣一副放弃治疗般的模样问道:“爱卿,你与诸位大臣是如何决定的?”

这个时候,蹇义才拿出了一份奏章递给了台阶边的太监,然后又开始了吹捧……

朱瞻基已经自动把他的话翻译成了最简单的句子,他念了五分钟的话,其实就是一个意思,皇上你终于想开了,我们大臣都很高兴啊,这几日,我们高兴的就跟过年一样。

这都是皇上你的恩典,我们大臣不敢马虎,经过慎重商议,决定先由鄙人担任第一届议长,在五年之内,率领群臣为皇上用心办事。

皇上你以后就放心去玩吧,事情都交给我们办了。办的不好的时候,认打认罚,也会没有一点怨言。

终于听完了这又臭又长的老奶奶裹脚布,朱瞻基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尼玛非要先讲一番大道理,代表这个决议是正义的,合理,优秀的。

然后吹捧朱棣的话比真正涉及到议事法则的话还要多,这样的朝议真是难受。

想到以后自己要坐他那个位置,他登时觉得自己现在拿出这套议事法则出来,再正确不过。

蹇义虽然拿到了这个位置,但是他不知道暗地里做了多少许诺,舍弃了多少利益。

慢慢他会发现,这个位置虽然荣耀,但是却如同坐在火山口啊!

等蹇义奏完,朱棣显然已经受够了,迫不及待地问道:“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以夏元吉为首的其他文臣都俯身下去,齐声道:“臣等无异议。”

朱棣问一遍还不算完,这种政策性的规则制定和确定,都需要连问三遍,所有的大臣们都同意,这才算是通过。

当然,第二遍和第三遍不用朱棣亲自来问,而是王彦代劳。

王彦连问两遍,大臣们又连续回了两遍没有异议,这件事就正式确定了下来。

朱棣这个时候点头说道:“既如此,初六日大朝,商议具体议事规则的细节确定与议事范畴。”

众人齐声应是,但是蹇义的眼神有些疑惑,议事细则还好说,什么叫议事范畴?

不是朝廷所有事都纳入议事规则的吗?

他还待想问个明白,却听朱棣又道:“诸位爱卿,己亥年已过,庚子年将至。新春期间,京城烟花爆竹需要防范,应天府尹和五城兵马指挥使何在?”

应天府尹依旧是顾佐,此人虽然称不上才华出众,但是能在首善之地处理好各方错综复杂的关系,这份处事能力可谓是冠绝京城。

朱棣原本很欣赏他的能力,想把他提到刑部尚书,取代吴中,却找不到人能接任他的职位,所以如今给他挂了一个尚书衔,却依旧领应天府尹的差事。

他与五个指挥使一同登上了大殿中间的御道,向朱棣躬身。“臣在。”

“京城安全就交于你等,新春期间加紧防范,不可怠慢。”

“遵旨……”

朱棣点了点头,勾了一下手,王彦手捧一份明黄的圣旨就来到了朱棣的侧前方,打开了圣旨。

这份圣旨是对一年工作的总结,选择性地提几件今年发生的大事,包括朱瞻基下西洋回来赚了众多金银。不过具体的奖励,就要等到明年各部都清算好收获之后才进行。

另外勉励诸位大臣一番,来年再接再厉,这永乐十七年就算结束了。

从今天开始到大年初六各衙门都放假,不过大年三十的晚上,还要进行祭天拜祖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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