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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不是京城,京城的治安因为长期受到管控,京城的百姓也习惯了太孙,甚至是皇上的出行,知道自己看热闹该怎么做。

但是宁波龙蛇混杂,各地的商人都有,甚至还有不少外域商人和护卫。

所以现在道路两边的管控更加严格,即使有看热闹的人,也只能在制定的区域迎接太孙,而不是像京城那边一样,可以在道路两边跪迎。

在这里,朱瞻基也不需要表现出亲民的一面,他更需要维护的是皇室的威严,拉开与百姓的距离,神化自己的身份。

所以当欢迎仪式结束,他登上了余先准备的豪华马车的时候,他一直沉着脸,维持着一种不怒自威,高深莫测的形象。

他的形象也没有让那些百姓和外国的商人们失望,别的不说,光是他的块头,就是大部分人都比不上的。

留着短髭的他虽然今年才二十岁,但是看起来有二十五六,那修剪的整整齐齐的短须,给他增添了不少威严的气息。

所经之处,百姓心悦诚服地跪地相迎,然后激动地偷偷看着坐在车中的他。只要能看到太孙一面,所有人就觉得不虚此行了。

到访的人太多,码头距离市舶司却很近。当朱瞻基的车驾进入市舶司的时候,后面的车驾都还没有出发。

看到这样的盛况,让那些看热闹的人更是觉得不虚此行。

进入了市舶司的院子,朱瞻基才放松了自己的身体,扭头跟自己身后的解缙说道:“宁波繁华不逊于应天,此地交通不便,能有如今繁华,完全是依托海运与江南水乡的水运便利。”

解缙摇头说道:“江南一带,自南宋起就是华夏文明腹地。江南物产丰富,人杰地灵,只是近代以来,受商业熏陶,如今在儒学方面,已经逊色于江西。”

解缙是江西人,这个时候当然要替江西说话。

不过他说的也算实情,宋代的时候,江南才子层出不穷,朝廷大臣大多都是江南一带人士。

自南宋以后,这里就变成了商业中心,铜臭味逐渐掩盖住了文气。

明代初期,包括中期,朝廷大臣都是以江西,湖广为主,江南的大臣少之又少。

但是朱瞻基很清楚,到了明朝中期以后,江南的经济优势逐渐扩大,导致了文人的数量增加。权力逐渐与金钱结合,导致了明代中期以后,朝堂几乎都是被江南人士占据。

那臭名昭著的东林党,几乎就全部都是江南人士,还有那更极端的复社,也是江南人士组成。

朱棣迁都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政治中心北移,但是有了金钱的支撑,哪怕迁都也改变不了江南文人逐渐占据优势的趋势。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朱瞻基也就不再想着防范江南文人,而是要把这股力量据为己有,然后再进行分化和削弱。

分化自然是拉拢一批,打压一批,削弱也很简单,那就是扶持其他的力量,比如格物和数学。

但是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这次朱瞻基将近似赋闲的解缙安排成自己的“行政秘书”,目的就是为了来刷存在感。

但是他不敢做的太过火,毕竟他的上面还有朱棣和朱高炽,而控制文臣这一块,目前是朱高炽的主要势力范围。

所以他不敢到江南的中心苏杭一代来刷存在感,只是借着到宁波暂歇的时间,让解缙来帮他在文人中阐述自己的政治理念。

解缙虽然现在几乎没有了任何权力,只是皇室经籍库的库管,但是他依旧是大明文人的偶像,身为太孙的老师,更是无人敢轻视他。

朱瞻基点头说道:“解师这几日可在宁波呼朋唤友,多与老友走动一番,那数字与符号,还要多多推广。”

“老臣定当不负所托……”解缙长揖行礼问道:“那殿下是否约见一下江南文人?”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这一次就不用了,这一出海就是一两年,待我归来之时,再笼络也不晚。”

“老臣明白了。”

打发走了解缙,朱瞻基才一撩衣摆,抬腿进入了市舶司的衙门大堂。

这市舶司相当于是后世的工商局,税务局,海关的综合体,担负着为皇室敛财的责任。

这里面的人手主要以太监们为主,但是却受到了提举司,以及户科,都察院的监督。

不过由于分属不同的管理系统,朝廷的监督其实没有多大的作用,因为太监们只需要对皇室负责就好了。

而太监们的身体残缺也导致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对于金钱,美食,甚至女人有着偏执的追求,总体来说,他们一个个的都非常注重享受。

这一点是人性,即使朱瞻基也无法改变。

市舶司可要比一般的衙门光鲜的多了,他们自身经手各种商品和经济大权,所以有条件给自己创造别的部门比不上的经济条件。

看到这奢华的衙门,朱瞻基并没有想要搞一番廉政风暴,因为太监们也就只有这一点追求了。

想要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们虽然贪,但是最起码他们忠诚,在很多时候,太监们比文人们更值得信赖。

只要不是因私废公,朱瞻基也不介意宽容一点。

在大堂上坐下,余先就凑了过来,轻声问道:“殿下,是先进午膳,还是先接见外臣?”

“先见一见地方官员吧,把接见的名单呈交给金太监,让他再选一遍。”朱瞻基喝了一口正宗的太平猴魁问道:“浙江布政司,按察司有人过来吗?”

“王维新,葛成得了殿下指令,不敢前来,但是依旧派了下属向殿下问安。不过两浙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夏留原亲自从杭州府过来了。”

两浙都转运使司是明初设置,掌两浙盐政。下辖嘉兴、松江、宁绍、温台四分司。

设都转运使一人,从三品,同知一人,从四品,副使一人,从五品,判官无定员,从六品,及经历司经历、知事、各盐课司、盐仓、批验所大使、副使等职。

同知、副使分司进行管理,总于都转运使,所产盐行销南直隶江南诸府州及浙江全境。

朱瞻基当初只是令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王维新,提刑按察使葛成不必前来拜见,却疏忽了这个都转运使夏留原。

他既然亲自到了,朱瞻基于情于理都该接见一番,毕竟这也是以为从三品的地方大员。

不过,虽然要见,朱瞻基还是要把话说明白。“既然来了,就见上一见。不过孤尚未亲政,此番不谈公务。另传令下去,孤此番是为了出海而来,在宁波只谈商业,不谈公务,地方官员只是见上一见,着重安排商人代表来见。”

这话是说给朱棣和朱高炽听的,不管他想要干什么,最起码在态度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会逾越。

而有了这样的表态,下面的人来拜见他的时候,也能掌握住分寸,不会因为掌握不好对朱瞻基的巴结分寸,让两位长辈难堪。

金阔这一次旧地重返,可谓是衣锦还乡。

永乐七年,他身为朱瞻基最重视的大太监,被委以重任,担任了宁波市舶司的镇守使。他原籍余姚,本来就是宁波府人,这也是他当初能够担任这个职位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宁波期间,他兢兢业业,很好地完成了朱瞻基让他控制商业,拉拢商户的任务,并且将大明与属国之间的一系列商业运作过程都很好地掌握了住。

但是永乐十二年的那场欺君的谋划,他一下子跌入了人生的低谷,甚至差点被朱棣摘下了脑袋。

虽然最后朱棣放过了他,但是这完全是因为太孙保住了他。

他还因祸得福,晋升了十二监都知监的大太监。

但是那整整一年,他一直提心吊胆,生怕朱棣发现他跟太孙是在欺骗他,根本没有“麦哲伦”这个人,那个地球仪是太孙自己雕刻出来的。

一直到石见银山被发现,他才真正安全了下来。因为“事实”证明,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连仿刻地球仪的工匠都没有被处死,他就更安全了。

再然后,他成为了宫中二十四大太监之一,还成为了兴庆宫的总管,也成为了太孙最重视的手下。

经历了一年的低潮,他否极泰来。

这次出海,他担任了舰队的商业大总管,手里控制的物资和金钱远远超过了任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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