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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人类的角度来看,这没错。荀子说过,学莫便乎近其人。礼乐法而不说,诗书故而不切,春秋约而不速。方其人之习君子之说,则尊以遍矣,周于世矣。故曰:学莫便乎近其人。

老娘爱读《老子》而老爹爱读《荀子》与《韩非子》,荀子告诉他的弟子与追随者,学习没有比亲近良师更便捷的了。《礼经》《乐经》有法度但嫌疏略;《诗经》《尚书》古朴但不切近现实;《春秋》隐微但不够周详;仿效良师学习君子的学问,既崇高又全面,还可以通达世理。所以说学习没有比亲近良师更便捷的了。

赵谦知道自己能走到今天,只是因为他身在老爹身边,看着老爹的言行,看着老爹是如何改造大宋,赵谦才能追随着老爹脚步走到现在。如果没有老爹,赵谦相信他自己会是另外的一个人。

佃户也是如此。他们看到地主们耀武扬威作威作福,看着仔细辛苦耕作的收成被无用劳动的地主豪强们以地租的名义收走一半。在这样的耳濡目染之下,佃农们相信成为地主才是唯一正道。至于土地国有和土地私有,这些人并不懂,也没打算去懂。

想到这里,赵谦忍不住叹口气。杨耀与罗义仁都转过脸看向赵谦。罗义仁眼中是赞许,杨耀眼中是不满。然后就听杨耀问道:“不知太子为何叹气?”

赵谦被这质疑弄到心中跃跃欲试,几次想按捺显摆,却还是没忍住。赵谦说道:“想成为社会主流,第一是有人教,第二是输得起。佃农们又具备哪一条?我在地方工作的时候曾经为派遣人到一些所谓肥差上颇为花费心思。数次试验之后发现那些出身叫比较穷的人却比出身富贵的人更贪。出身富贵的人是想借着完成差事立下功绩,晋升到更高地位。穷困出身的想到的多数都是现在捞够,先把他们自己从穷困中解放出来。有没有人教,他们都知道有御史台严查,凡事之后那些穷出身的都会哭诉说,他们不知道这么会初犯朝廷法纪。可他们不知道么?我看他们想方设法做的隐秘,岂止是知道,他们知道的非常清楚!”

“说得好!”罗义仁拍案赞同。

杨耀怒道:“你这么说岂不是人天然就有高低贵贱么?不识好歹只是因为他们真的被迫?”

“杨耀同志挺适合去御史台。呵呵呵呵!”赵嘉仁笑道。

赵谦见老爹发话,也就不再多说。他自己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忍不住逞能,不过此时他却只是后悔了三秒,就把此事放下了。赵谦看向老爹,等着老爹分说。

“我们的世界观到底是什么,这才是关键。人生而平等,但是他们生活的环境并不平等。孟子生有淑质孟母三迁,幼被慈母三迁之教。昔孟子少时,父早丧,母仉[zhǎng]氏守节。居住之所近于墓,孟子学为丧葬,躄[bì]踊痛哭之事。母曰:‘此非所以处子也。’乃去,遂迁居市旁,孟子又嬉为贾人炫卖之事,母曰:‘此又非所以处子也。’舍市,近于屠,学为买卖屠杀之事。母又曰:‘是亦非所以处子矣。’继而迁于学宫之旁。每月朔(shuò,夏历每月初一日)望,官员入文庙,行礼跪拜,揖[yī,拱手礼]让进退,孟子见了,一一习记。孟母曰:‘此真可以处子也。’遂居于此。孟母三迁,为天下称赞。若没有孟母的努力,孟子又如何成材。”

老爹赵嘉仁开口就将这段背诵出来,赵谦不得不佩服大宋进士们的学问真的无可指摘。前一段赵谦与老爹用‘不可说’打机锋,状元文天祥立刻说出《大方广佛华严经》的名称。赵谦时候专门去看了这经文,就发现这部经书果然讲的是‘不可说’。光是身处这帮进士旁边,就能深刻感受到学问果然博大精深。赵谦甚至觉得天份这种东西真非人力能及,老爹能驾驭那么多怪物,那是因为老爹的学问比怪物还要怪物。那么多人坚信赵嘉仁是星宿下凡,不是因为他们眼昏耳聋。

就听老爹继续说:“诸位看到了问题,却得分清问题所在。不懂得不是错,我们从小什么都不懂,后来是通过学习才走到今天。而那些百姓们的观点只是他们不懂。这时候就格外需要我们自己能看清楚关键,有些人是无知,有些人是蠢,有些人则是坏!那些感受到痛苦并且想解决痛苦的人,大多数是我们的朋友。那些别有居心妖言惑众之辈,则是我们的敌人。佃农们那么多年承受痛苦,他们的经验都让他们认为靠劳动致富是不可能的。至少他们不太可能。朝廷各个部会的工作就是普及农业技术,推广良种、化肥、农药。包括如何认知气候,包括各种作物在不同温度之下会有什么反应。这都是朝廷要做的。这是我们的义务也是我们的责任。但是那些抓住一点问题就无限扩大,进而想推翻土地国有制度的人,就是我们的敌人。如何分辨敌人和朋友,这是我们的必须明确并且非得极为用心的事情。”

赵谦只觉得心中敞亮,他曾经觉得很多人是敌人,却又发现很多敌人的表现与大多数人的错误却如出一辙。到底要打击谁就变得扑朔迷离。此时赵谦才明白主观与客观的分际。赵谦突然想起学过的法律中的案例。

某个人种了蔬菜,邻居总到那人家偷菜。这位兄台解决不了,就怒在蔬菜中下毒。结果邻居又来偷菜,食用之后中毒身亡。从这个案例上,赵谦非常同情这位被盗蔬菜的户主。但是法律学讲述的非常清楚,这位户主犯下了‘故意杀人罪’。原因非常简单,这位户主的目的就是要杀人,而不是制止偷盗。

虽然在之后的学习中也有解释,想解决这种偷盗问题,得由国家出面来维持法律与秩序。但是维持法律与秩序,就得处决故意杀人犯。哪怕是再可怜,也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