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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别人都不信,后来看监控,就和看鬼片一样。据说两个原地摔了几十次的犯罪者最后精神崩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交代了所有作案细节。

作为当时监控中出现的其他人,叶大禹被警方请去问话,与此同时,也莫名其妙地开启了新的人生。

这些都是往事了。

为了防止女儿们觉得自己啰嗦,叶大禹闭上嘴好好开车。等到了目的地,他才记起来忘记告诉女儿们自己的意图了。

“这是轻语亲生父母的家。”

“???”叶轻语瞬间愣住。

叶钦却默默地想,她这一卦,还真是神了。

·

周小囡一大早起来,就被儿媳妇差使着去做一家人的早饭。她四十多岁,生过两个小孩,脸上却已经泛黄干瘪,浑身瘦弱,目光黯淡。

她的丈夫在前两年因为赌博被庄家打了一顿,回来后不治身亡,庄家赔了十几万块钱,再加上她的钱,儿子借此买上娶上了媳妇。

由此,她似乎也完成了这辈子的人生主线任务。

只不过,完成任务的她好像没有获得心灵的宁静,反倒是每天夜里在床上辗转反侧。

不久之前,她在家里偷偷看女儿的视频的时候被儿媳妇抓住,对方趾高气昂地没收了她的手机,骂她“疯婆子,做什么梦”?

家里所有人都知道她除了儿子之外,还曾经怀孕生过一个女孩。那时候她运气爆棚,在第一妇幼当护工,连生孩子也是住进了大医院。

所有人也都知道,她在生完小孩之后将女孩卖掉,获得了一笔大的家财。

也是靠着这笔钱,家里不再困窘。

只是大家似乎都患了健忘的毛病,她的丈夫和儿子下意识忘记了这件事,挥霍这笔钱时毫无心理负担。儿媳妇结了婚,发现这家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殷实,逐渐变得怨气冲天。

尤其是在得知她年轻时候做出来的事情,就更像抓到了把柄,有事没事总要酸上几句:“哎哟哟,可真是为了家庭付出的大善人。我要是怀了孩子,可做不出这种事情。”

“我们妈呀,不愧是女中豪杰。”

周小囡有时候想,她算什么女中豪杰?当年婴儿失窃还没引起记者们的注意,可私底下因为有钱可赚,自从她怀孕之后,就有几波人前来探查,直接点的,干脆问丈夫“卖不卖”。

她当时害怕极了,躲进自己上班的医院里,在医院好心人的帮助下,住进了亮堂的病房。

后来,也是因为有人帮忙,她才能保护小女婴的安全。

周小囡在灶前发了会呆,趁着等水开的时间,低头拿出手机来,点开了那个可以称之为寄托的视频。

一个小姑娘穿着小公主裙子,正在一个大大的讲台上奶声奶气地演讲,底下有人鼓掌,说“轻语轻语,快朝镜头看”。

小姑娘转过头来,对着镜头甜甜地笑。

周小囡痴痴地看着手机,不到一分钟的视频一遍又一遍播放。锅里的水溢出来,被儿媳妇骂了一声,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下锅煮面,门外响起敲门声,儿媳妇嘟囔着去开门:“该又是忘带钥匙了。”

下一秒,儿媳妇疑惑的声音传来:“你们谁啊?找哪个?”

“周小囡?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来人撑住门,将买的礼物递进来,儿媳妇才不情愿地大声喊:“妈,有人找。”

·

叶轻语在听叶大禹说要带自己去找亲生父母时,心里就充斥着紧张。等车一路向外,四周高楼渐少,居民区逐渐增多时,她渐渐安稳下来。

既然选择去面对了,还怕什么。

可是,在来到破落小院门前,她心底仍然生出一种巨大的恍惚:就是这里?

她亲生父母和家人,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眼前的二层小楼年久失修,杂草在水泥缝隙里顽固生长,门口的大铁门生了锈,地上无人打扫,墙边漫不经心地堆了一块垃圾,风一吹,四处飘动。

“还去吗?”叶大禹问。

叶轻语想了很久,忍不住抬头看叶钦。

她也搞不懂,从什么时候开始遇到问题,下意识想要询问叶钦的意思。

“见完就回家。”叶钦言简意赅。

说完后,后退两步,避让开了一个沾着尘土的塑料带。

门内,是与门外相差不多的世界。

周小囡紧张地搬了张桌子放在客厅里,又端了几个小板凳擦干净给客人坐。叶大禹来访时带的礼物让儿媳妇心甘情愿去厨房捞面,给来人留下可贵的间隙。

“恩人。”周小囡低声喊。

喊完之后,又忍不住转头去看叶轻语。凭借着那个被看了千万遍的视频,她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多好啊。

她的女儿穿着好看的衣服,看上去富足自信,令她仰视,如果不是来到她跟前,她根本不敢相认。

只是,再看叶轻语身边的叶钦,她的心脏被一瞬间抓紧了。

难道说,恩公找到了自己的女儿,想要将轻语退回来?

儿媳妇在厨房里捞完面,心里琢磨着事情。婆婆的亲戚她知道的,都是些打秋风的穷鬼。今天这忽然来了三个看上去有钱的。

难道说,是债主?

想到这里,儿媳妇连忙端着碗掀帘子出门,恰好听见陌生男人说:“……也该让你们见一见。”

见什么?

她立刻大声道:“妈,这都是谁啊?怎么奇奇怪怪的。”

周小囡避开眼,顺势说:“他们找错人了。”

叶大禹三人被赶了出去,送出去的礼物却没有退,残破的大铁门被“砰”地关上,铁皮发出震动的嗡鸣。

叶轻语愣了一秒。

“她认出我了。”

对方那充满惊喜、思念的眼睛骗不了人。可是,为什么对方会改口,说完全不认识自己呢?

“回吧。”

在回家的路上,叶大禹讲述:“她叫周小囡,当年是医院的一名护工。她做事很利索,在医院口碑很好,怀孕之后,医院给她员工的待遇,让她能够在医院生产。”

“只不过,他的丈夫嘛……”

当年,京城有几十起婴儿丢失,难道全都是犯罪分子明偷暗抢?不会的。后来经过调查,其中百分八十的父母收到了一笔在那个年代堪称诱人的“捐助款”。

父母当然都是爱孩子的,但在困窘、无路可走的境遇里,这份爱中就会难免夹杂其他的东西。

周小囡的丈夫也是如此。

唯一不同的是,在周小囡的努力下,当时的买家变成了周小囡服务过的对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叶大禹。

叶大禹是当时周小囡能够找到的最好的托付对象。

“……爸爸。”叶轻语轻声叫道。

她心里的感慨何止千万?在长大的过程中,她何止一次抱怨过父母的不上进?

在她自以为依靠老爷子的宠爱,为大房撑起一片天时,何曾想过其实自己是在接受着父母带来的恩泽。

何况,无论是从秦院长的态度,还是周小囡的那句“恩公”来看,叶大禹根本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无能的父亲。

一直都是她太自以为是。

“哎呀,这姑娘,弄这么煽情干什么?”叶大禹大大咧咧地说,“你瞧,这就是我不想带你去见亲生父母的原因,忒尴尬。”

说这句话,就意味着叶大禹心中明白,周小囡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回这个女儿。

因为她是心地柔软的母亲。

熟悉的房子就在前方,叶轻语缓缓安下心来。就和叶大禹曾说过的一样,只有过好眼前的生活,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只是,一旦产生了“是自己占了叶钦的位置,之前还想方设法使绊子”的想法,叶轻语就觉得自己没有脸再面对对方。

车停稳后,叶轻语低头说了声“对不起”,像被什么追赶一样急忙进屋。

于是就又剩下了叶大禹和叶钦两人。

“瞧吧,我都说了不要随随便便追究往事。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捅出来了,大家谁都不自在。”叶大禹倚着车门抱怨说。

叶钦抬头看他:“你干嘛做了好事还不情愿?”

别别扭扭的。

叶大禹被戳中了:“我、我哪里不情愿?”

叶钦不愿意和这个别扭的人在细枝末节上纠缠,冷静地问:“既然我和叶轻语不是抱错,那我为什么会去青石观?”

叶大禹梗住。

来了,他就知道,解决了一个问题,总会有源源不断的其他问题。

“……这都是缘分。”叶大禹模模糊糊地说。

叶钦:“我把我卖给了老头子?”

“???”

叶大禹瞪大了眼,脱口而出:“我像是缺钱卖女儿的人吗?”

“那就是你被老头子骗了。”

叶大禹说:“你别问了,如果陶羲愿意骗人的话,京城的所有人都愿意被他骗。”

陶羲,就是收养叶钦的人,是马道长口中道教的大能,更是叶大禹口中当年的京城名人。

叶钦冷静地戳穿:“看来你和老头子之间真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叶大禹越想越不对,追着叶钦问:“喂喂,说话不要有歧义,我们两个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走进院子,还没来得及缓口气,便见韩静皱眉说:“你们去哪里了?刚才二房找人来,说老爷子病危,要商量之后的事情。”

叶大禹愣住,下意识反问:“这就要开始争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