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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辰时刚过,巡抚衙前的广场里的人已逐渐多了起来,西安三卫的指挥使、同知、佥事、镇抚以及千户陆陆续续从驻地赶了过来。

首先到达的是西安后卫指挥使张润达,他三旬左右,脸圆面白,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虽然一身武将装扮,但更像是以为富家子弟,这次与会他只带着两名亲兵骑马而来。

此时他的周围聚集着本卫一并赶来的将官,张润达吃相不难看出,虽也没少吞并卫所军户田产,但并不是独吞,同知佥事千户们都有分润,他待手下的军户也不甚苛责,佃租只收五成,算是心没黑透的那种。

众人正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着,巡抚大人为何召集没什么用的卫所将官前来开会。

自家人知自家事,虽然卫所也是大明的一只武装力量,但陕西有边军守卫边疆,卫所高官们忙于争田地做生意,名义上各卫所都有兵额,朝廷时不时按人头下拨饷银,实际上就连张润达自己都记不起上次操练手下兵卒是哪年的事了,朝廷的饷银基本全部进了将官们的腰包。下面所为的兵卒连口汤都没喝上,更谈不上操演了。

卫所的兵由于根本没有日常操演,甚至连县里的乡勇都打不过,如今陕西流贼猖獗,难不成巡抚大人是要卫所出兵剿贼吗?

指挥同知高训友说道:“大人,这么多年来,别说巡抚大人,就连布政使,按察使咱们都见不上,更别提召集咱们卫所将官议事了。这位新任巡抚大人突然想起咱们卫所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这位可是来者不善啊,这上任不到一月,手里的标营愣是把整齐王这等悍匪给灭了,听说那个左二虎被马踏为泥,尸骨无存啊,这等厉害人物咱可要小心应对,他说什么咱们就答应什么,千万不可硬来啊!”

张润达笑嘻嘻的道:“老高,咱们相处二十年了,你见我跟别人硬来过吗?放心吧,某又不是傻子,巡抚大人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毕竟咱们都是朝廷的人,上下尊卑还是知道的!”

指挥佥事吴力同担忧的开口道:“莫非巡抚大人要查卫所吃空饷之事?那可就麻烦了,走个过场也就罢了,假如巡抚大人要认真起来,我等可如何是好?”

另一个佥事王生财开口道:“我觉得不是查空饷一事,要是巡抚大人真要做,一是会得罪大批官员,做官吗,讲究面子,要认真做事,人都得罪光了他怎么干下去?二是他要是查空饷之事,早就明里暗里派人下到卫所了,不管哪个渠道,我等都没收到这方面的消息,所以我认为不是此事!”

张润达见手下将官都眼巴巴看着他,笑着开口道:“别瞎猜了,不管哪件事,都不是一个人的事,那牵扯的官员可多了去了。文官最怕没了前程和名声,他要真查起来,惹了众怒,大家伙组织下面的军户闹将起来,他的前程还要不要了?咱们静观其变就行,喏,比咱们厉害的人那不是来了吗?”,说完朝一个方向一扬下巴,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左卫指挥使刘辅国带着二十个亲兵骑马踏步而来。

张润达眼珠一转,笑嘻嘻的迎上前去,远远的大声招呼道:“刘兄,有日子不见了,神采更胜往昔啊,想煞小弟了!”

刘辅国翻身下马,马匹自有亲兵牵到一边,他四十余岁,瘦削高大,马脸高鼻,面色冷漠,给人的感觉比较阴沉有心计。

看到张润达走了过来,刘辅国一副我跟你很熟吗的表情,皮笑肉不笑,淡淡的开口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张员外!怎么,你也来议事不成?”

他对张润达少收佃租一事非常不满,觉得那是坏了大家发财之路,正因此事,左卫的军户们对刘辅国愤恨异常,两成佃租足可以让家境宽裕不少,军户们算敢怒不敢言,但私下里都是骂的他肉都臭了。甚至有人拿纸做个小人,写上刘辅国的名字,每天都用针扎,说是学陆压道人的钉头七箭书,早晚要扎死他。刘辅国听闻后都气疯了,可是苦于找不到到底是谁所为,也只能作罢。

张润达知他心中所想,心里暗自鄙夷道:“老子吃肉,好歹让下面的人喝口汤,否则还有谁替我干活卖力?你老小子直接把锅给端走了,也活该手下人恨你!”

他不动声色继续笑着道:“刘兄说笑了,某好歹也是世袭后卫指挥使,与刘兄级别一样,职责相同,朝廷里也算同僚啊!刘兄就爱开玩笑,何时有空到我卫所视察一番,也让小弟和刘兄畅饮一番啊!”

刘辅国不想搭理他,甚至想把他的胖脸打肿,然后一脚踹飞他。

他没接张润达的话茬,直接往巡抚署衙走去,这时前卫指挥使孙作旺也已赶到,张润达上前热情的招呼后与他并肩走进衙门,各自的手下也都跟随进入。

众人进入署衙,只见前方大堂外两侧各站着八名身材高大地巡抚标营亲卫,一个个盔甲鲜亮,按刀肃立,目不斜视。各自寒暄议论的卫所诸人顿时鸦雀无声,感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让人战栗不已,刘辅国三人走在前面,神态也端正起来。

进入宽敞的大堂后,前端是巨大的书案,背后一座屏风遮挡住视线,下方两侧各有一排座椅,三名指挥使对视一眼,他们级别相同,无论怎么坐,都会有一人居于下手位置;张润达径直走到左手边第二把椅子上坐下,笑呵呵的道:“二位大人论年龄都比我大,小弟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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