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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城楼上有人喊了一声,“这次多亏你提醒,我放回尊夫人,算是还你一半恩情了。”

李柏帛身子一僵,回过头望去,只见城墙上人影绰绰,喊话的人已离开。

哪有什么提醒之恩?这样离间计……呵,拙劣。

等李柏帛与汤小霜才回到帐中,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见对方都是灰头土脸,汤小霜便抿了抿嘴,却是轻轻一笑。

“输了一次而已,没什么的。”她道。

李柏帛方才的茫然无措感顿去,终究是无奈地笑了笑,叹道:“许久没这样输过了,唉。”

“那王笑写了封信让我带给芊芊。”汤小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轻声问道:“要拆吗?”

李柏帛一愣,摇了摇头,道:“算了,非君子所为……”

下一刻,帐外又有人通禀道:“军师,吴将军来了。”

李柏帛出帐一看,只见吴通也不御甲,盔甲上还带着灰尘,双手抱在胸前,脸上带着审视之意。

“听说楚孽把尊夫人放回来了?”开门见山便是一句问话。

“是。”

“为何?”

“此为对方的离间计尔。”

吴通冷笑一声,目光又上下打量了李柏帛一眼,颇带着讥讽之意,转身便走。

李柏帛叹息一声,眼中忧虑愈盛。

……

德州城内。

火势渐渐平息,士卒们来来回回收拾尸体、抢救伤兵。

王笑要做的事很多。

安排兵马守卫德州四面城墙、清理德州城内投降反军的官员、安抚楚朝这边许许多多人的情绪、准备房屋供所有人休息……

做这些的时候,有一件事他其实有些想回避。

——秦家子弟还不知道秦成业战死之事。

坟山一役的详情以及那之后自己是如何逃回楚朝……他不可避免地要对秦山海他们叙述一遍。

王笑不太想去说这些。

他只好借着公务繁忙,忙着将手中的事一件一件安排下去。但天光渐亮,他身后跟着的人也越来越多。

终于,整个德州城稳定下来。

王笑对鬼泥鳅交待了几句,让他领着帮众下去歇息,然后,他发现,找不到别的事来拖延了。

一转头,便看到秦山海、秦山湖、秦山渠等人紧紧盯着自己。

“我……当时……我与秦老……”

“侯爷!”

秦山湖冲上来,抱着王笑便是嚎啕痛哭。

他盔甲冰冷,身上散发着恶臭,大嗓门哭起来也是响得让人脑壳都疼……王笑却觉得这些,莫名的让人高兴。

“侯爷不用说了……末将都听羊倌说了,从锦州出来时爹也与我说过,他就没想活着回来……哇呜……侯爷不用再说了……”

王笑一愣,也不知心里是轻松了些,还是更沉重了些。

秦山湖却还在大哭。也不知这样一个粗莽汉子怎么就这么能哭。

哭到最后,他便只反复叨叨着一句:“侯爷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我们心里就有底了。”

王笑本来极想问一句“你们怪我吗?”之类的,但此时却也问不出来。

等秦山湖终于松开手,他便过去与秦山渠他们也一一拥抱。

身体撞在对方的盔甲上“嘭”的一声响,然后拍拍他们的背。

王笑浑身被撞得生疼,最后又见董济和推着秦山海的轮椅看着他,老泪横流的脸上带着些破涕为笑的欣慰笑容。

王笑便上去也与秦山海“嘭”的一声撞了一下,把人家的轮椅向后撞了好远,然后又上去抱了下他。

秦山海哈哈大笑起来,关宁铁骑所有人便也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响彻整个德州城楼,整个军心士气与先前完全不同……

……

王笑自然也极想去见见自己的几个女孩子。

他在辽东的时候每天想着她们,但此时知道她们没事,他倒也不敢先去见她们。

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近乡情更怯’,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先见了谁都不太好。

于是他又去见了王珍与王珠。

王珍领着小半个楚朝社稷逃到沧州之后便病倒,将事情交在王珠身上,如今王珠将人带到了德州也是精疲力竭,终于可以将担子还给王笑。

回头看来,三兄弟竟是如‘接力’一般。

此时彼此相见,兄弟三人对视了一会,却是有些无言。

先打破沉默的是王珍,开口却是颇为迂腐的话。

“可去见过齐王殿下了?你出门这么久,如今归来,当先去拜见殿下,再见过父亲……如此再来见兄长。”

他大病之中,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又道:“此君臣、父子之纲。”

王笑道:“这不是大哥你病了吗,我便先来看你。”

他卸下怀远侯的威严姿态,有些死皮赖脸的一句话,三人又回到以前兄弟对话时的熟稔气氛。

稍叙了几句别后情况,王笑又道:“二哥也太笨了些,今天若不是我来相救,你岂不是中了别人的计?”

“我知道你在城内。”王珠淡淡道。

“哦?”

“直到去年禁酒之前,王家还在德州采购山东酒,你让人在德州城墙上插了两支旗,别人不知,我却知道那是当时王家酒行的船旗。”

王笑点点头,笑吟吟道:“我可不止留了这一处提醒,二哥只看出这些?”

王珠冷哼一声,漠然道:“只看到这些,便足够我确认。”

“那若这次我不在,二哥打算如何突围?”

“你有完没完。”王珠道:“说正事,接下来你打算如何突围?”

“突围?”王笑随意道:“我不突围。”

王珍、王珠微微一愣。

“以瑞朝的国力,要顾及山东本就勉强。如今我们已到境内,手中有兵,德州城内有粮,何必要突围?吴阎王怕是还没想明白,我们逃到这里,已经不必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