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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良远心中已将王笑骂了个遍——这竖子的辩才实在是一般,只是会耍赖罢了。若不是手里拿着个火铳、身边又跟着锦衣卫,老夫大可以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可现在命都被捏在人家手上,无谓之争也没什么意思。何良远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闭着嘴不说话。

王笑又问道:“今日这个蕃夷出言不逊,我一时激愤才走了火。这是我与他的私人过节,无涉国事,何大人想替哪边出头?”

何良远:“……”

私人过节?你自己挟着楚朝的威风把漂亮话说完了,现在就开始‘无涉国事’了?太无耻!

出头?人家金使者都死透了,你反倒成了冤主?老夫还要替你出头?

心中暗骂不已,何良远却知道王笑这几句话的意思是让自己做个选择:是继续作对呢?还是服个软?

再作对下去要送命。可是,服软的话,已耗尽的名声就要臭了。

……

一老一少对视着,用眼神交锋了两个回合。

王笑眼中毫无恐惧,只有坚定。

他虽不介意再杀一个何良远,但若是那样,朝中刚平复下来的局势必定再次被打乱,出巡四省的计划也会受到干拢。

反之,留着何良远这样一个见识过自己手段、看得清局面的人在内阁,京城便能安稳得等到自己回京。

是杀是留,只在老东西的一念之间了……

想到这里,王笑余光一瞥,忽然有些走神。

金在奎正站在那里碎碎叨叨着什么,嘴里说的话王笑别的听不懂,但‘嗳哉惜’还是能听得懂的。

被打死的原来是金在奎的叔叔?

“这……我实在是太博学了!”王笑由衷表扬了自己一句。

王笑又留意了一下,发现金在奎表情里除了伤心,竟还带着些释然。

他便低声对耿叔白道:“看见那个朝鲜书生没?把人弄来。”

“哪个?”

“看起来很土冒的那个……”

“老夫当然是站在楚人这一边!”何良远思来想去,还是服了软。摆出肃然神色朗声喊道。

王笑正和耿叔白低声说话,没太听清,抬起头问道:“何大人说什么?”

何良远一张老脸登时被恼得通红。

他身后的官员们默默低下头,暗道何公这下是脸面扫地了、还有王笑也实在太盛气凛人。

何良远咬着牙将这口气咽下去,再次开口道:“老夫当然是站在楚人……”

“驸马!”

长街另一边,一骑绝尘而来,马上的锦衣卫连缰绳都来不及拉,翻身下马摔在王笑面前,单膝跪地道:“报!卢公……遇刺身亡了……”

“什么?”

“卢太保刚刚在府门外,遭建奴细作刺杀,已经……卒了……”

……

良久之后。

何良远四下环顾,长街上只剩下随从与朝鲜人。

他忽然有些后悔——刚才那句话,自己要是再晚些说该有多好。

再晚些就不必开口,也不用那么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