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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士兵虽然投降关羽才半年左右,但都是经过甄别的,绝对可靠,是真心归顺刘备阵营。关羽就让他们喊话,表示自己是张郃的巡营骑兵,巡防确保张郃大营与后方拦河大营之间的区域。

这一招也是诸葛亮教他的,其实不算行险。

这已经比历史上曹操官渡之战时、“明明是去乌巢烧粮的部队,却诈称袁绍排遣的蒋奇去护粮的部队”那种骚操作,要演技更逼真不少了。

而且关羽的对答口径很巧妙,高览军斥候见对方确实不是朝着高览的围城大营而去,而是巡逻经过,便没有直接多疑发难。

就算心中有些不确定的,也只是立刻回营先跟高览的巡夜官汇报、加强营地的夜间警戒——他们估摸着,这些要真是关羽派来劫营的,先稳住他们,让自己人有更多时间做好准备,不也是将计就计么。

至于麹义在上游拦河筑坝的事儿,其实连张郃高览等将领自己都不清楚其中安排,因为那不属于野王攻城战的一部分,是袁绍直接空降指挥的。张郃高览还以为麹义只是被留在后方作为预备队、前方攻城伤亡重了之后才让麹义补充上来。

袁绍觉得这样是为了保密,张郃高览没必要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反正麹义那一手闲棋还需要不少时间才能准备好。等准备得差不多了、需要其他部队配合了,再公布也不迟嘛。这样对关羽的偷袭效果才能达到最佳最突然。

关羽的铁骑兵就这样悄悄通过了城南高览防区的西北角。不一会儿之后,他的轻骑兵部队又用同样的借口、通过了城西张郃防区的东南角,无非借口换成了“在张郃的斥候部队面前,宣称自己是高览营地的巡夜骑兵”。

张郃、高览倒也算名将,兜兜转转之后也亲自起身查问了这一异常情况,并且记录在案、还加强了自己营地的防劫营措施,可惜这一切已经晚了,他们根本来不及通知自己身后十几里地之外的麹义。

十一二里路程,对于骑兵来说,一刻钟都不用就到了。关羽抵达麹义拦河营地时,不过刚刚三更时分。

甚至关羽因为之前诈称张郃、高览所部成功,用这一招用上瘾了,最后到麹义营前三里地、被麹义的斥候巡逻队发现时,还再用了第三次,多争取拖延了一定的时间。

麹义的斥候也完全没想到“前面的张郃高览都没发现问题,也没遭到突袭,关羽会绕过张、高偷袭二线的我军”这种情况。

愣是在关羽离营墙不到百步、正式抛出挠钩拉扯拒马寨墙、发起冲锋的那一刻,麹义的部队才反应过来。

两千铁甲骑兵当先如洪流一般杀入营中,不分敌我、只要见到没有身穿明晃晃锻钢胸甲的就一律冲刺砍杀,凡是遇到走路的步兵就无差别乱杀。

反正关羽都是铁骑,所以只要坚持“见步兵就杀”的思路,哪怕在黑暗和混乱中,也肯定不会杀错人。极个别铁骑兵自己坠马变成了步兵的,那就怪运气不好自求多福吧。

营中火把不多,月底朔日连月光都几乎没有,幽暗的照明下忽然被劫营乱杀,还是铁骑践踏乱冲,饶是麹义治军极严,还是瞬间全营炸锅。

麹义已经是当世擅长破骑的名将了,当年白马义从和张纯的乌桓骑兵都被麹义的先登死士杀得一败涂地。

可是在这黑夜之中,除了麹义的中军营地原本就用车杖围堵严谨、关羽一时冲突不入,外面没有车杖掩护的营区,几乎个个被彻底踏破。麹义部两万多兵马作鸟兽散,只有中军三千人在组织抵抗,周边两万人全都炸营四散,被左右冲突的铁骑杀得血流漂橹。

关羽的三千轻骑也恰好赶到,他们一改之前铁骑兵中宫直进、直捣腹心的打法,而是呈圆环阵在外面绕营奔驰。

凡是看到逃出来的步兵就密集箭雨射杀、以多打少驱赶、把一部分败兵赶回去跟后面新冲出来的自相践踏乱作一团。

如此铁骑兵搅烂腹心、轻骑兵绕圈围堵,前者就如搅拌榨汁机的刀刃,后者就如搅拌榨汁机的罐壁,罐壁把被刀刃打飞的食物碎块碰撞逼回刀刃边、接受二次三次粉碎,用不了多久整块的蔬果食材就稀碎成浆糊状了。

麹义的部队被杀得惨不忍睹,没头苍蝇一样还没地方跑,很多甚至看准了北侧沁水河里没有关羽的劫营追兵,就直接义无反顾跳河想游到对岸逃生。

关羽搞定这一切,立刻指挥铁骑兵由关平带着返身往回杀,争取陆路回到城里。他自己带着三千轻骑立刻开挖麹义留下的堤坝围堰。

同时,关羽命令轻骑兵在麹义大营外围四处放火,把动静闹大,让张郃高览意识到“麹义的大营还在激烈厮杀”。

只有传达了这个假象,张郃高览才不会重视回头突围的铁骑兵,会觉得那部分人只是“关羽部下的怯战逃兵,关羽的骑兵偷袭主力还在麹义的大营坚持作战”,这样也就保护了关平和铁骑兵的撤退成功率,让张郃少花点精力去纠缠他们。

做出安排后不久,随着关羽身边的轻骑下马开始挖掘破坏围堰堤坝,他们也很快发现了情况跟关羽一开始说的不太一样。

一个军司马级别的军官火急火燎地向关羽汇报:

“太尉,麹义的人之前一直在往南挖引水渠,我们点着火把沿着跑了一圈,看样子要一直挖到通入济水!不过现在还很浅,只是河南边这片洼地被淹了蓄水,没能继续往南流。”

关羽听了,一时也是不解:“他们要淹野王城,挖那么远干嘛?要是挖通到济水,将来不就都直接流进黄河了么?最多济水水位会上涨,难道不是想淹野王而是想淹温县?那也不够啊。

不管这么多了,继续施工、赶紧破坏。你们大致把看到的情况草草几笔画下来,或者大致记一下,回去后问诸葛长史。”

关羽的部队挖了半刻钟,堤防已经被破坏了好几个决口,被堵住改道堰塞了好几天的水流,重新顺着沁水故道往下涌。用不了多久,溃坝自行越冲越滥,水位已经上涨到比正常日子的沁水水位还高了好几尺。

远处已经可以听到张郃、高览带着部队围堵上来,先锋是骑兵,后续还有大队步军,想要堵住关羽破坏堤坝的轻骑兵归路。

关羽也立刻亲自集结部队、回军先迎击张郃高览的骑兵。双方搅作一团一阵厮杀,关羽的轻骑兵因为没有铁甲,这次乱战倒是没占到什么便宜。

血腥而短暂的厮杀之后,两军各自折损了数百人,张郃与高览不愿意以前军骑兵独战关羽,只是想拖住关羽,等自己步骑会合,所以张郃高览在关羽的气势汹汹紧逼之下,选择了暂时退避重整队形。

可就在这点时间差里,战场周遭都已经水淹了一尺多深,行动很是困难。骑兵在这样的水深下还能缓缓慢跑,步兵行动就很困难了。还好水的流速不是很快,否则一尺深都能冲得步兵摔倒,可能就爬不起来了。

关羽的部队因为一开始缩在大坝上,躲开了水流最汹涌的位置——

但凡溃坝涨水,都是越到下游流速虽慢,但水分布得比较均匀,整个战场都会被淹到。而上游刚刚决口的位置,往往是只有溃坝的那几个点特别汹涌,但别的没水的地方可以完全躲开。

关羽是有意为之,会指挥自己的部队躲开决口点。张郃高览却不知道上游到底哪个点决口,这种信息差之下,关羽的部队沿着沁水南岸选了一条较高的河岸土垄缓缓退兵,张郃高览竟不能挡。

就算冲到关羽面前的部队,也不成建制,后军援军根本无法快速集结汇拢。无奈之下,他们只好远远地呈松散的半圆阵包围关羽,无法上前交战围歼。

不久之后,野王城守军望到西面火起,稍稍评估了一下冲到城下的水势,诸葛亮立刻吩咐打开临河的北城门,把关羽军的走舸全部派出去接应,船上只留划船的必要水手,不留战兵,以便接应到关羽之后可以尽量多装一些骑兵回城。

别看这一步看似轻松,实则这才是今晚诸葛亮安排的诸多步骤中最难做到的——因为沁水涨水了,流速加快,艨艟这些需要靠一定风帆动力的船,根本就扛不住逆流的水速,无法往上游逆行。

走舸上的划船士兵,个个都是提前昨天午餐、晚餐两顿都被奖赏饱餐了肉食,还喝了酒,全都选的臂力过人的精壮之士,才能做到顶着大水逆流划船。

又过了一刻钟之后,关羽且战且走往下游撤退,诸葛亮派去的走舸又接应得力,双方相向而行,才算是通过沁水水路把关羽的部队接应回城。

计点人马,三千轻骑兵回来的其实也就两千骑,毕竟他们一开始踹营的时候就跟麹义的部队血战,后面还遭到张郃、高览两度截杀。

最后还免不了在积水的道路条件下行军撤退,淹死冲走两三百个人都是很正常的。林林总总加起来,可不得死一千精骑。

铁骑兵那边的战损,也有三四百人。不过加起来不到一千五的骑兵损失,换来打崩麹义的两万人,而且大水漫灌对张郃高览营地也造成一定损害,这个交换比绝对是非常划算了。

……

袁绍本人并不在野王城西的围城营地,他的营地要稍稍后方一些,所以他是七月初二天色将亮的时候,才得知了前方的挫折。

袁绍很是生气,第一反应是觉得不可能,厉声责问盘查战况,还想处分麹义,觉得麹义是不是泄密了还是跟关羽有勾结故意放水。

沮授闻讯后,不顾自己如今还没有恢复信任,紧急求见苦劝,总算是拦住了袁绍。

当时,袁绍最初对着沮授就劈头盖脸质问:“若不是麹义泄密,关羽怎会知道我军在上游拦河筑坝?从而奇袭?这事儿友若让我行事机密,连张郃高览都不知究竟!还有谁能泄密?”

沮授诚恳剖析:“主公,这种事情,既然决定要做了,本来就该小心提防,怎么能靠保密呢?沁水被拦,水位下降,城内如果有擅观天文地理用兵之贤才,从观察水位判断出异状,都是有可能的……唉,这是顾此失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