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三章 痴儿览书混淆虚实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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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入夜后,他才渐渐被那故事所吸引,结果越看越是无法收拾。
虽然正式章节统共也才写了一章半,但林薛两人对后续的情节进行了反复的探讨,单只是大纲就出了不止一版。
且两人又不是专业的写手,纵使书还在起步阶段,却总是不免畅想分析后面的桥段,甚至于篇幅远远超出了正文。
故此宝玉挑挑拣拣看的是如痴如醉如癫如狂。
毕竟他于林薛二人不同,林薛两个不过是在故事的基础上进行刻画联想,他却是有亲身体会过类似的情感。
于是不自觉的,便将自己带入进了那畏惧世俗眼光,犹犹豫豫不敢投奔真爱的段小楼,然后又将程蝶衣的形象套在了秦鲸卿头上。
于是乎这才出现了,看完林妹妹的书信,却哭起秦钟的吊诡现象。
袭人听明白之后,一时真是哭笑不得:“二爷也真是的,不就是个故事么,您怎么还……”
“住口!”
宝玉突然横眉冷目,连鞋都顾不上穿,便蹭一下跳将起来,恼道:“这岂止是故事,这分明、这分明就是……”
他分明了半天,却也想不出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最后硬生生憋出一句:“我就是段小楼,鲸卿便是蝶衣!”
“二爷说什么胡话。”
袭人却没被他的气势唬住,无奈起身道:“您和秦公子是什么身份,岂是那些下九流的戏子能比?”
“我不许你们这么说他!”
宝玉狠狠一跺脚,又颓然坐到在床上,吧嗒吧嗒掉着泪儿道:“我当初若不是优柔寡断,又怎么会……”
说着,忽又觉得不对,自己这会儿想的是林妹妹,那岂不等同是辜负了九泉之下的秦鲸卿?
但男人之间总不能结为夫妻……
不对!
段小楼就是因为顾忌这些流言蜚语,所以才辜负了程蝶衣,自己怎能重蹈他的覆辙?
也不对,秦鲸卿已经死了,自己又如何还能与他……
所以还是林妹妹……
他脑子里乱的一锅粥仿佛,嘴里更是念念有词,只听的袭人头大不已。
最后她不得不搬出贾政和王夫人,半哄半吓,好容易才让宝玉躺回了床上,但宝玉具体睡没睡着,她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就这般,袭人与麝月一起守了宝玉半晚上。
直倒鸡鸣破晓,麝月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袭人便劝她先回去歇息,这里有自己看顾着就好。
不想麝月还没应,贾宝玉突然一骨碌爬讲起来,激动道:“不成,蝶衣不能死!”
说着,趿着鞋也不管身上还穿着睡衣,便失心疯似的往外跑。
“二爷、二爷!”
袭人和麝月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急忙追了出去。
万幸昨夜又下了雪,虽然不大,但石板路上也积了薄薄一层,宝玉深一脚浅一脚根本没个章法,跑到半路就跌了一跤,袭人和麝月这才得以从后赶上。
“二爷,你这是疯了不成?!”
袭人一边伸手搀扶,一边激动道:“就算要去找奶奶,也得先把衣服穿好啊!”
“别拦着我,我、我要去救蝶衣,救鲸卿!”
贾宝玉胡乱挣扎,却反倒将袭人和麝月也拉到了,三人在雪泥地里滚成一团,黑的白的沾了满身,直到更多的丫鬟婆子闻讯赶到,这才将他们三人扶了起来。
袭人指挥着,将宝玉架回了屋里,也不顾自己身上腌臜,先给宝玉从头到脚换了一身,又命人上了驱寒的热茶、姜汤。
等好容易把宝玉打整好了,她自己和麝月却是冻的直哆嗦。
偏犯了痴症的宝玉还不领情,等到袭人换了衣裳追问到底怎么回事时,宝玉直将脖子一梗,道:“说了你们也不懂!”
袭人当下差点心梗。
见宝玉又闹着要去见宝钗,她只得一面命人去给王夫人通风报信,一面变着法的拖延时间——她虽然没彻底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却知道若是让宝玉这个样子,跑去和宝钗讨论那莫名其妙的故事,绝对会惹出大乱子来!
但宝玉左突右冲都被拦下,却愈发的使起了性子,几步抢到梳妆台前,翻出那柄剪刀,又将自己的‘金钱鼠尾’抄在手中,比划着道:“你们再拦着我,我就出家做和尚去!”
这一招,果然是震慑了众人。
袭人扶住突突乱跳的太阳穴,咬牙劝道:“二爷,你……”
宝玉却不听她的,挟持着自己的头发怒喝:“我不过是要去见宝姐姐,你们拦着我做什么?!都给爷起开!”
他难得发飙一回,众人都不由心生畏惧,且又怕再拦下去,他真就把最后的头发给剪了,到时候只怕苦劳就要变成苦牢了。
因此宝玉再往外冲时,便没人敢伸手阻拦,都只在口头上劝说。
眼见宝玉冲了出去,袭人咬牙道:“好、好好,你去,你去便是了!”
说着,忽然两眼一翻向后便倒。
这一来屋内愈发乱套,有追着宝玉往外跑的,有七手八脚围上来给袭人掐人中的,真仿佛是闹市一般。
单说那宝玉冲出怡红院后,迎着风不由先打了个寒颤,脚下也略略放缓了些,但步履间依旧坚定无比。
等一路寻到前院新婚洞房时,薛姨妈和宝钗也才刚起来洗漱,听到外面惊呼‘宝二爷’,母女两个对视了一眼,忙迎出去观瞧。
“宝姐姐!”
宝玉正欲闯进来,迎面与二人打了照面,他也不管什么尊长,直接冲宝钗作揖道:“蝶衣他不能死!”
宝钗还能听明白,一旁薛姨妈却是云里雾里,疑惑道:“什么蝶衣?谁要死了?”
“是故事里一个虚构的人……”
“不!”
宝钗刚解释的了一句,宝玉就激动的跳脚道:“他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
说着,又复一礼:“姐姐一定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段小楼最后肯定还是会娶他的!”
他这话说的笃定无比,就好像自己能替段小楼做主,又或着他自己便是段小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