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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琴回头纳闷道:“方才不是都已经……”

“不是那事儿。”

薛蝌微微摇头,道:“妹妹说的对,焦大哥这法子纵使不成,咱们的处境也坏不到哪去了——只是不管这么事儿成不成,咱们都该回金陵去了,我、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母亲。”

说着他又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唉~!她一门心思盼着你能风风光光嫁到梅家,谁曾想……”

薛宝琴听了这话,也不禁有些黯然。

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在这当中有任何不是,更不觉得断了这桩婚事有什么不好,但母亲却未必有这般豁达,更何况这还是父亲的遗命。

再说母亲如今尚在病中,倘若情绪过于激动,却怕……

但她却不愿哥哥继续沮丧忐忑,于是佯装不在乎的笑道:“这有什么难的?若事情吧办成了,哥哥不妨托请伯母在京中觅一门亲事,到时候带着这喜讯回家,岂不就能悲喜相抵了?”

“你这丫头!”

薛蝌哭笑不得,抬手点指着妹妹道:“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打趣我——再说了,真要冲抵,也得是你的喜事的才成。”

这话却让薛宝琴心头一跳,不自觉就想起了林黛玉的说辞。

她本就不是个以貌取人的,更不计较焦顺的出身,何况以如今的境遇,若能嫁给与焦顺这样自身前途无量,又肯给妇人施展才干机会的年轻才俊,哪怕是做兼祧,也不算是辱没了……

“妹妹、宝琴?”

薛蝌见自己提起喜事,妹妹就怔怔出起神儿来,只当是她又想起了被梅家退婚的事儿,正暗自后悔不迭,忽又见宝琴两眼迷离面犯桃花,不觉又大是诧异。

于是呼唤两声,纳闷道:“你这是想到什么了?怎么……”

“没、没怎么!”

一向大方的薛宝琴也难得慌了手脚,胡乱岔开话题道:“姐妹们商量着下午要和……和焦大哥再对一对稿子,我也不好在外面耽搁太久。”

说到‘焦大哥’三字,她便不自禁的顿了顿,脸上的红晕也重了几分。

薛蝌小小年纪就能撑起家业,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愚钝之人,当下便觉察出了什么,等到宝琴慌里慌张就要告辞时,他突然开们见山的问:“妹妹莫不是对焦大哥有好感?”

宝琴脚步一顿,僵硬的转回头,犹豫着是该遮掩,还是干脆把话挑明了说。

然而薛蝌却早从她的神情当中得了答案,忙正色道:“以焦大哥的出身,能在三四年间闯出现在的局面,实数古今罕见,况他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眼界见识皆非常人可比,又兼对女子亦能唯才是用,若换了我是女子,只怕也免不得要倾心于他。”

他这番话倒是出自肺腑。

之前虽然早就从堂姐【宝钗】信中得知,焦顺在商业方面颇有见解,但这一个月相处下来,才发现焦顺何止是颇有见解,简直就是发人所未省、能人所不能!

再加上焦顺主动拦下了报复梅家的重担,薛蝌这边的好感度自然是蹭蹭的往上涨——也亏得两人都不好龙阳,若不然怕是已经走了弯路也说不定。

但是……

薛蝌叹息一声,无奈道:“但焦大哥如今早已经定了保龄侯家的千金,听说年后就要完婚了,妹妹纵使对他有好感,也万不可陷的太……”

“哥哥!”

薛宝琴忽然开口打断了薛蝌,幽幽道:“林姐姐曾对我说,焦家日后必是要再娶一房兼祧的。”

“什么?!”

薛蝌愕然,忙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宝琴便把当日黛玉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又道:“这虽不是焦大哥自己的意思,但父母之命……”

薛蝌在心下一盘算,便也觉得这事儿不足为奇。

保龄侯家门第虽高,但史大姑娘父母双亡,侯府也早就已经落败了。

以焦顺如今的势头,来旺夫妇即便要他兼祧,只怕史家也无可奈何——而以自家如今的处境,这桩亲事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薛蝌一时也动了心,患得患失的琢磨了好半天,才想起还没弄清楚当事人的具体态度,于是忙道:“妹妹跟我提起这事儿,莫不是……”

既说开了,宝琴反倒没那么羞臊了,当下答非所问的道:“焦大哥明年春天成亲,总不好当年就兼祧吧?到时候咱们只怕早该回南边儿去了,偏这事儿又不是能提早挑明的……”

薛蝌便知道妹妹实也动了心,若不然又怎会认真分析这事儿可不可行?

倒也是,以焦顺的才干和对女子的态度,再加上费心竭力的替妹妹打抱不平,妹妹若是不动心反倒古怪了。

但宝琴的顾虑同样不无道理,这兼祧毕竟不是正路子婚嫁,万没有女方主动提出来‘自甘堕落’的。

何况人家正牌子娘子还没过门呢,也没有摆明车马要做兼祧的道理。

而若不能提前定下来,等自家兄妹回到金陵之后,山高水远的只怕就更赶不上趟了。

思前想后,这条‘光明大道’竟又成了绝路。

薛蝌不甘的叹了口气,最后无奈道:“罢了罢了,咱们先出了这一口恶气,日后有缘无缘且看天意吧。”

宝琴默然半晌,然后起身展颜笑道:“那我先回园子里了,哥哥在家好生演练,到时候可千万别漏了怯。”

薛蝌也跟着起身,将妹妹送出了门外,眼瞧着她没事儿人一样,与丫鬟说说笑笑的渐行渐远,忍不住又感叹道:“虽得其人,不得其时——此时也?命也?”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一个面有病容的中年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勉强跨过了长长的跳板,便忍不住在甲板上连咳带喘。

正张罗行李的管事妇人见状,忙讨了药来喂她服下,又愁容满面的劝道:“太太的病还没好透,这北上京城千里迢迢的,路上非只一日烦难,您可怎么受住啊?!”

满脸病容的中年妇人微微摇头,又咬牙恨声道:“这事儿我若不当面问个清楚明白,只怕死了也不能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