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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隔壁听了半天的邢氏,忙出来又是抚胸又是捶背的,同时嘴里数落道:“你这孩子好不晓事,老爷先前因为大花厅的事情,刚在老太太那里受了气,偏你又来顶撞他,这倘若……哼~我瞧你如何自处!”

说是这么说,她心下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若贾琏当场气死了贾赦,岂不就没有资格继承家业了?

若如此,自己正好可以扶立贾琮,届时他一个区区庶出,又年纪尚幼,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

别看东跨院这边儿都是窟窿,每每入不敷出,可那都是因为贾赦挥霍无度所致,若换成自己当家做主,再把那些狐媚子的月例停了,这日子绰绰有余!

到那时不妨再学尤氏弄个别院,时不时的将焦顺招至家中,岂不逍遥快活无拘无束?!

想到这里,邢夫人手上就开始出工不出力,两眼盯紧了贾赦的喉咙,恨不得他立刻就被一口浓痰呛死才好。

然而事与愿违,贾赦还是很快缓过劲来,推开邢氏一跳三尺高,指着贾琏骂道:“好个孽子,你是非要气死你老子不成!”

贾琏原本也有些慌了手脚,见父亲缓过来,登时松了口气,又见贾赦似要动手,忙丢下一句:“儿子这就去请大夫!”

然后不管不顾的抱头鼠窜。

贾赦怒不可遏的赶了几步,终究是有病在身,只能嘘嘘带喘的目送贾琏逃出生天,用力捶着门框痛心疾首:“早知那些吃兵血的能榨出这么多油水,我就该亲自走上一遭。”

旋即他又咬牙道:“别以为跑了就算完事儿,来人啊、来人啊!”

秦显闻声忙小跑着进来听命。

只听贾赦恨声吩咐:“你带几个身强力壮的,去把贾琏的行李都给我用封条封起来,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能妄动!”

“这、这……”

“这什么这!有人问起来,你就说那都是姑爷孝敬我的!”

秦显无奈,也只得硬着头皮领命而去。

另一边。

贾琏逃出东跨院之后,让人随便去请了个大夫,就急急忙忙回到了家中——他主要是担心王熙凤来个先斩后奏,直接把那些财货扣下。

好在兴儿机警,一直在前院守着没有卸车。

贾琏这才松了口气,大摇大摆的寻至家中。

这回夫妻见面,那真是郎情妾意夫唱妇随父慈子……

嗯~

也是时候该添个儿子了!

贾琏刚要把话题往那方面引,不想外面兴儿就跌跌撞撞的闯进来禀报,说是老爷差了人来把二十几辆大车全都给封了,还表示那都是孙姑爷送的礼物。

“这、这可如何是好?!”

贾琏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如丧考妣,冷不防却被王熙凤一把推倒在地,指着他的鼻子喝到:“那都是家中旧部孝敬我的东西,你若是让那老不羞得了手,往后就别来见我!”

贾琏咬了咬牙,一骨碌爬起来愤声道:“罢罢罢,二爷今儿就豁出去了!”

说着,喊了兴儿,昭儿并一杆得力的小厮亲随,气势汹汹的杀奔前院,与贾赦的人当众推搡起来。

……

这一出父慈子孝的大戏,自然很快就传遍了阖府上下,事情闹的阖府皆知,就连深居简出的贾政也得了消息,连道了几声‘不成体统’。

恰在这时,外面传讯说是贾雨村造访,声称有要紧事需当面禀报。

贾政虽然闭门谢客,但对于能办事说话又好听的贾雨村,总还是要网开一面的,当下便让人将贾雨村请到内书房说话。

因见贾雨村来时腋下夹了一大叠纸,贾政还当他是找到了什么孤本,所以特意来献宝的。

谁知等贾雨村在桌上铺开之后,却竟是厚厚一叠的报纸。

“这是?”

“这是明天要刊发的报纸!”

因以前因为报纸闹出过几次风波,所以京中几家大报定稿之后,都要提交到相关衙门进行备案——顺天府作为地头蛇,自然也在其列。

贾雨村随手跳出几张,指着上面的文章解释道:“小侄审稿时,发现上面刊载了许多为那周隆张目,以及抨击工学、抨击新政、抨击畅卿的文章。”

“竟有此事?”

贾政漫不经心的拿起其中一张来细瞧,见果然有两篇对焦顺和新政冷嘲热讽的文章。

“此事颇有些蹊跷。”

贾雨村继续道:“那周隆的案子,我也有所关注,说是铁证如山也不为过,如今突然冒出这么多文章想为其翻案,若说背后无人指使,小侄……”

“好文章、当真是好文章!”

正说着,却见贾政击节赞叹道:“此文当浮一大白!”

贾雨村愕然,下意识道:“叔叔这、这……”

“咳!”

贾政这才惊觉露了马脚,忙干咳一声问道:“依你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自然是该尽快知会畅卿,然后设法应对……”

贾雨村越说越迟疑,他是最会察言观色的,自然看的出贾政方才是真情流露。

可这族叔不是一直都很欣赏焦顺么?

怎么突然就……

他虽不明就里,却连忙改变了态度,笑道:“不过也许是小侄杞人忧天了,该如何处置,自当由世叔定夺。”

贾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不咸不淡的闲扯了几句,便命人送走了贾雨村。

而等贾雨村离开之后,他又忍不住捧起报纸,将那贬损焦顺的文章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然后摇头晃脑的赞叹道:“如此辛辣犀利的笔锋,老夫已是多年未见,却不知是哪位文坛新秀,瞧着竟还有几分熟悉,且人物、地点竟也颇为详尽……”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怀疑这所谓的‘秋斋主人’,其实是荣国府亲朋故旧,否则又怎会这般言之有物?

若放在以前,贾政说不定还会去查证查证,但现下他却懒得费这功夫,心心念念的就只一件事:催促焦顺尽早搬出去住。

虽然他心里也明白,王夫人和焦顺的事情,多半是自己想多了,可中邪当日,王夫人在焦顺面前衣不遮体的事情,总不是假的吧?

还是借机撵出去,免得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