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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香菱却竟有些闷闷不乐,一时发起呆来。

焦顺先是有些纳闷,想起她幼时的经历,这才恍然大悟。

香菱原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就因为上元节外出赏灯时被人拐了去,这才沦落到薛家卖身为奴。

如今焦顺说要带着她去赏灯,自是触动了她心弦。

于是愈发搂的紧了,又在她耳边道:“到时我只在你腰间系条红绳,任谁也偷不去、拐不走!”

“爷……”

直到玉钏儿吃足了醋,把那宫灯、走马灯翻弄的哗哗作响,二人这依依不舍的收了‘伸通’。

焦顺任由香菱脱身,又看着桌上的各式灯笼道:“咱们也不好短了礼数——等我明儿去衙门当值时,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回礼,若没有合适的物件,就等十四去外面逛逛再说。”

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唤过香菱耳语了几句,却是交待她去询问迎春、司棋、绣橘的有什么想要的,等元宵节逛街的时候一并采买。

转过天到了正月十二。

因这两天焦顺要去衙门里排班当值,天不亮便冒着刚起的风雪出了家门。

香菱同玉钏儿把东厢收拾齐整了,又到堂屋里帮着五儿做了些家务,便寻到东间里,找正同伺候焦大的老妇闲话的胡婆婆告了假。

得到胡婆婆的首肯,她又回屋裹了件翻毛领的披风,这才打着纸伞出了家门。

迎春这次搬回来,仍是住在原来的小院。

其实这院子原是她与黛玉合住——探春、惜春也是合住一处——只是老太太宝爱黛玉,将林妹妹留在身边照管,故此迎春才得以独居。

绣橘正指挥两个小丫鬟扫雪,见是香菱来了,忙笑着迎了上去打趣:“姐姐这一身瞧着,真如仙子下凡似的,却不知来我们这儿凡俗所在有什么贵干?”

香菱灿然一笑,跟着她走到廊下收拢了纸伞,这才问道:“司棋姐姐不在吗?”

“跟我们姑娘去老太太那边儿了。”

绣橘说着,又回身呵斥两个小丫鬟:“这没眼力劲儿的,也不说给香菱姐姐端杯茶来——再有,把屋里的脚炉也取一个来。”

支走两个小丫鬟,她这才笑道:“若姑爷有什么要交代的,姐姐只管跟我说一声就是了。”

“我们爷也没什么要交代的。”

香菱认真道:“反让我问问这边都缺些什么,等元宵节逛灯会的时候,帮着买齐了送过来。”

“也就是姑爷惦记着我们。”

绣橘满眼感激,又忍不住抱怨:“昨儿说是什么‘迎春酒’,可除了宝姑娘问了两句,旁人哪管我们姑娘短了什么、缺了什么?”

跟着,又迟疑道:“不过猛一下子,我也不知道都缺些什么,这样吧,等姑娘和司棋姐姐刚回来,我仔细问清楚了,再去家里给姑爷回话、道谢。”

“这倒使得。”

香菱略一盘算,便点头道:“我们爷出门时说了,这正月里排班不比正经当值,约莫申时【下午三点】就能回来,妹妹到时候过来就成。”

二人计议得当,且不多提。

却说焦顺到了衙门里,原是想去杂工所的,不想负责点卯的小吏却表示,因原本要坐镇司务厅的主事临时告了假,上面安排焦顺过去当值。

这司务厅的主事,等同是工部的办公室主任,在主事里是独一份的位卑权重,相应的,要处置的琐碎事情也比旁人多出十倍不止。

听说是让自己去司务厅代班,焦顺不由皱眉道:“本官又不曾在司务厅历练过,却只怕误了公事。”

“大人多虑了。”

那点卯小吏忙解释道:“厅里自有老吏当班,等闲也烦不到大人面前——即便真有什么大事,只要大人及时上禀下达,也断没有您的不是。”

再三确认之后,焦顺这才领了临时签发小印,跟着那小吏赶到位于前衙的司务厅。

因这司务厅不但是内务总管,还负有接待外客的职责,非但占地面积不比各司小,装潢布置也更胜一筹。

只是……

这正中的大堂里,却着实有些脏乱。

果皮瓜子散了一地不说,那梁上竟还垂着半拉红肚兜,几个衙役正拿竿子往下挑,可不知是挂住了还是怎么的,竟死活拉扯不动。

负责指挥的小吏急的直跺脚,连声催促道:“快别废这牛劲了,赶紧去搬梯子来!”

那衙役们却表示杂库的管事还没到,现下库门都打不开,却到哪里寻梯子去?

点卯的吏员见状,皱眉重重一咳,等众人循声望来,又扬声道:“诸位先别忙乱,快来见过今日当班的上官——杂工所的焦所正。”

众人这才乱糟糟迎了上来,有职称功名的拱手见礼,那些白身的干脆就呼啦啦跪倒一片。

焦顺也不急着让他们起来,指着那挂在梁上的肚兜问:“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一个开口回话的。

“怎么?”

焦顺面色一沉:“我这代班的说话不管用?”

若是等闲所正,这话还真未必能唬住司务厅的官吏,但焦顺被逼无奈之下,联合外人反戈一击,让军械司灰头土脸颜面全无的事情,可还在衙门里传的沸沸扬扬。

这等混不吝的狠茬儿,谁敢不拿他当一回事?

当下为首的绿袍小官儿,忙讪讪答道:“回大人的话,昨儿陈大人当值,因实在气闷,便寻了戏班子和几个……”

说到半截,回头看看那肚兜,露出一脸无奈之色。

不用问,肯定是屯田清吏司的陈永鹏!

这厮是齐国公后裔,也属幸进之臣,却和低调的贾政截然不同,素来最是散漫浪荡不过。

焦顺皱眉问:“为何夜里不及时清理掉?”

“这……”

那绿袍小官苦笑:“陈大人一心为公,昨晚上特意留宿在此,直到刚刚才离去。”

焦顺也不知说什么好了,遂甩袖道:“速速清理干净,本官先在里间值房……”

“大人。”

那小官却又哭丧着脸禀报:“里间更乱,且气味不大好闻。”

那姓陈的到底在衙门里干了些什么?

焦顺无奈,只得先去了东厢,随便寻了个八品司务的桌子暂时安身。

刚命人找来最近的邸报解闷,不想外面忽又嘈杂起来,就听有人醉醺醺的骂道:“爷那玉佩是祖上传下来的,太祖爷亲自开过光的宝贝,若找不着,便把你们卖了也赔不起!管事的呢?今儿管事儿的是哪个?!”

啧~

这可真是不让人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