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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宝玉四目相对,正要许些盟誓出来。

不曾想外面晴雯风风火火闯进来,连声催促道:“二爷、二爷,你快出去瞧瞧吧,茗烟刚过来传话,说是秦相公不中用了!”

宝玉一听这话,倒正应了方才的形容,是心也碎了、魂儿也飞了,撇下黛玉忙忙的更衣出来,因车架犹未备齐,就又急得满厅乱转。

见这番景象,林黛玉那泪珠更是连了线的往地上摔。

暗想着:说千道万,他心下到底不止我一个。

今日为了秦相公能将我丢下不管,明日再有旁人也不足奇。

一时更觉孤苦无依。

……

与此同时,梨香院内。

薛宝钗正翻看第三版的员工培训手册,忽听说焦顺做了这惜花护花之举。

便向莺儿道:“先前还担心他是个粗鲁的,误了香菱的终身,如今看来非但才干世上难得,这细心处也正应了那丫头的一片赤诚。”

莺儿听了也替香菱高兴,却忍不住遗憾道:“可惜偏又有个玉钏儿作怪,听说还曾三番五次的打压她呢!也就仗着那焦大爷不糊涂,否则……”

说着,忽的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脱口道:“姑娘,他虽有些好处,到底这出身有些……又怎比得上宝二爷世代簪缨,品貌风流?!”

“浑说什么?!”

薛宝钗把手上的文稿一抛,板着脸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若传出去还以为我存了什么心思呢!”

顿了顿,却又似在向莺儿解释的道:“我方才只是想着,倒该劝宝兄弟与他多亲近亲近,日后也好做个臂助。”

莺儿这才放下心来。

说到底,在她看来焦顺虽也有些本事,却又怎及得上宝玉的家世品貌?

两人说笑几句便又各自丢开,一个做绣活儿,一个研读手册,两不干扰。

也不知过去多少时辰,忽听小丫鬟文杏进来禀报,说是宝二爷出去一趟,回来就丢了魂似的,珠大嫂子因怕他出什么事故,故此特地派人请姑娘过去解劝。

宝钗听了这话,急忙撇了焦顺的文稿,引着莺儿匆匆赶至宝玉院中。

却见黛玉并三春早都到了,正围着宝玉莺声燕语的,宝玉却只是木然垂泪。

林黛玉便也捻了帕子暗自垂泪不已。

虽则成效甚微,但一连两日众女却是时时不离宝玉左右,至于什么焦顺、来顺的,何曾再有人记起只言片语?

说白了。

焦顺虽一心惦念着钗黛,但现阶段钗黛两个终究只将他当个外人罢了,所思所念皆在宝玉身上。

但这府上也并不是没人念着焦顺。

打从那日银蝶回去,将旧宅里一场情事掰开了揉碎了,对着尤氏加油添醋的讲了十多遍。

尤氏对焦顺的印象,便从那腌臜扩展到了全身。

每日里魂牵梦萦的,直恨不能扯住那腌臜把柄,将个一身莽劲儿偏又能做绕指柔的汉子,从自己的臆想中拉出来,肆意的快慰快慰才好!

又因听说破土动工的时候,焦顺要做出面个监工,便提前寻到了李纨面前。

嘴里问着可有什么要帮衬的,实则是想打个铺垫,到了正日子也好过来‘巧遇’一番。

李纨哪知道她这些花花肠子?

当下拉着她的手,并肩在榻上坐了,由衷的道:“亏你这时候还能想着我,不瞒你说,我这几日实在顾不顾来,有心请姑娘们帮衬帮衬,偏宝兄弟又发了癔症。”

“这大好的日子,宝兄弟又发什么癔症?”

“你莫非还不知道?蓉哥儿媳妇的兄弟死了,他们一块儿顽的极好,偏又是眼睁睁瞧着断了气,回来就……”

秦可卿和她老子早先后去了。

秦钟这再一死,秦家岂不是彻底绝户了?

虽则尤氏对秦可卿恨之入骨,现如今却也免不得起了些悲悯的心思。

不过陪着李纨长吁短叹了两句之后,她便又急着探听:“听说明儿破土动工,倒要劳那焦顺出面监工?”

“唉~”

李纨叹了口气,无奈道:“这等事总不好劳动两位老爷,偏哥儿们又耐不得这些琐碎,若不请焦大人过来帮衬,怕就只能由着奴才们牵头了。”

这说辞实是给贾赦、贾政脸上贴金,他兄弟二人一个赛一个的眼高手低,真要是主持工程来,怕还比不上贾琏、贾珍这些半吊子呢。

尤氏自不会拆穿此中内情,反笑着恭维道:“若非如此,又怎么显出你们妯娌来?先前凤丫头架海擎天似的,如今换了你,竟也是一样的周全利落!”

李纨忙摆手道:“我那里比得上她,现今倒恨不得她身上早些爽利了,我也好卸了这千斤重担呢。”

正说着,素云自外面进来禀报,说是焦大爷让香菱送了‘太祖语录’来,看奶奶是要当面收了,还是直接打发她回去。

因听到‘焦大爷’三字,尤氏登时提起了兴致,忙问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这必是平儿那丫头多嘴!”

李纨笑着解释道:“近来官场上开始流传一本‘太祖语录’,说是当今圣上亲手编撰的,载有太祖爷经世济民的一些心得体会——我因听说各处官宦家中,甚至还拿这做开蒙的读物,便顺嘴儿跟平儿、鸳鸯提了一句,不想那顺哥儿就巴巴给送了来。”

尤氏偷眼看看李纨,见她这十多日忙碌下来,气色反比先前好了许多,既显出些当年的风流灵巧,又不失妇人的丰熟玉润,一时不觉就倒有些泛起酸来。

忍不住打趣道:“他倒是个有心的,知道妹妹最看重兰哥儿的学业,偏就送了这东西来讨巧。”

李纨原也没多想,此时听她似是话里有话的,反倒尴尬起来。

有心要把这东西退了,可这‘语录’现今只在官场流传抄录,民间尚不敢擅自刊印,若就这么退给了焦顺,却怕一时没处踅摸去。

思量再三,也只得岔开了话题。

同时暗寻思着,该怎么断了与这焦顺的瓜葛往来,也免得再惹出什么风言风语——二姑娘迎春的境况谁人不知?且她又是个寡居之人,更受不得那些非议谣言。

这两个熟妇人嘴上谈天说地的,暗地里一个想着撇清、一个想着勾连,倒都是满心的焦某人。

且两相对比之下,更见这活寡竟比死寡还难熬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