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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

短短一年多时间,这里诠释了何为兴衰荣辱,宦海沉浮。

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再回归门庭若市。

今夜府前就停满了骏马车具,一个个仆从兴奋的迎接来客,与有荣焉。

正堂之上,须发皆白的李敬玄站在门前,毫无架子,亲自迎客。

等到宾客齐至,他坐回主位,高举酒杯,朗声道:“诸位今夜赏脸前来,老夫一介庶民,不胜惶恐,先饮为敬了!”

他口称庶民,可来客又有几人敢将他当成真正的庶民,除了寥寥几位端坐还礼外,其他人都忙不迭的站起身来,将杯中酒吟尽,齐声高呼:“李公豪爽!”

李敬玄哈哈一笑,脸上那些苍老深刻的皱纹舒展开来,似乎真的一副豪爽作派,大手一挥:“今日只谈风花雪月,不论其他,诸位请随意!”

一位位美貌姬妾走入堂内,开始翩翩起舞,部分宾客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

不过部分人还是牢牢盯着主位附近,看着几位紫袍大员的互动,期待着自己能否上去露个脸,得贵人看重。

这群紫袍官员里,地位最高的,无疑是如今武后面前的红人,户部侍郎韦承庆。

这位由地方刺史调为六部侍郎的老者,满面红光,精神抖擞,看上去都年轻了几岁,显然这段时日过得十分舒心。

此时他欣赏着正中姬妾的婀娜身躯,微笑道:“还是京中风姿,更赏心悦目,合我眼缘啊!”

李敬玄心头有了数,稍稍摆手,立刻有下人去安排马车,准备将貌美姬妾送入韦府。

韦贞玄坐在韦承庆下首,将一切尽收眼底,低声说了几句,韦承庆笑容更明显了几分:“李公客气了。”

李敬玄等了又等,没等到应有的话头,仿佛短短五个字,此事就揭过了,只能主动开口道:“韦侍郎近来赈灾辛劳,能得美姬陪伴,也是老夫的些许心意了。”

韦承庆眼皮微微一跳:“本以为李公清散度闲,如今看来,身虽在野,心却在朝啊,你还关心赈灾?”

李敬玄恭维着道:“老夫虽无官职,但身居长安,也是得韦侍郎安民之功,怎能不心怀感佩?”

韦承庆这才漫不经心的摆摆手:“分内之事而已,就不用说这等话了。”

李敬玄低声道:“魏侍郎若非公务繁忙,也是要与韦侍郎畅然宴饮的。”

这说的是礼部侍郎魏元忠,李敬玄执掌中书省时,魏元忠就是他的心腹,作为一手提拔上来的铁杆,双方的关系至今密切。

韦承庆终于转过头来:“李公高义,我心领了,但有所请,不妨直言。”

李敬玄赶忙道:“还望韦侍郎在皇后面前,为老夫美言几句。”

韦承庆眉头一皱:“你怎么称呼天后的?”

李敬玄怔了怔,马上道:“请韦侍郎在天后面前,为老夫美言几句!”

韦承庆点头,突然高声道:“二圣临朝,与天意合,天后注定是天后,千万不能错了!”

堂内顿时一静。

就连跳舞的姬妾步伐都微微乱了乱,不少宾客更是脸色大变,却无人敢出面辩驳。

朝野上下,对于天后的呼声越来越高,不满的人自然大有所在。

尤其是御史台,不知上奏了多少本,却如石沉大海,渺无音讯,而短短数日后,监察御史就被问罪下狱。

那个女人的报复,来得既快又狠,支持与反对两派,已是剑拔弩张。

李敬玄抿起了嘴,他其实对武后很不感冒,更觉得这妇人贪权成欲,日后恐成祸患。

但他被李治深恨,士林清誉毁于一旦,背上了纵子为恶,虐妻成性的骂名,想要重新上位,太子不可能接纳,那也只有投靠百无禁忌的武后了。

于是乎,李敬玄断然起身,来到中央,朝着大明宫的方向一拜:“天后所望在于天下,所成在于社稷,辅国执政,江山柱石,让我等遥敬天后!”

众宾客脸色微微有些难看起来,但还是抬起酒杯:“敬天后!”

韦贞玄自然也敬酒,却不免带着些鄙夷之色,以极轻的声音道:“叔叔,我韦氏根本不缺官吏支持,何必与这恶名满身的李敬玄来往?”

韦承庆则有不同的看法:“不可小觑此人,他残留下的势力非同小可,既愿为天后造势奔走,我们又何必拒绝?”

眼见李敬玄一拜再拜,卑躬屈膝,韦承庆更是面露郑重:“能屈能伸,此人难保不会再度拜相,我刚刚倒是有些怠慢了……”

“韦承庆辱我太甚!!”

等到曲终人散,将客人一个个送走,李敬玄回到中堂,五官陡然狰狞起来,气得面色铁青,立刻取出一卷名册,将韦承庆的名字记在上面。

仆人噤若寒蝉,不敢上前,否则就能看到一排姓名。

头一个人空着,第二个是与李敬玄和离的妻子王氏,第三个是李元芳。

不错,李敬玄第二恨就是妻子王氏的和离,打击巨大,更与山东士族直接反目成仇。

最尴尬的是,他被贬为庶人后,想要告老还乡,却发现回不去了。

李敬玄原本的祖籍是亳州谯县,后来与赵郡李氏南族联宗,族谱也并过去,现在如果告老,是回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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