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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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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 这?座城市在光影中焕发另一面的繁荣,秋风更盛,卷着路边银杏叶旋舞。

江泠月手里攥着那颗话梅糖, 安静听?着身侧的人打电话。

孟舒淮在讲英文的时候声音格外好听?,温和?,沉缓, 没有刻意凹造的腔调,也不像他不高?兴时那样冷漠,是让人想要一直听下去的嗓音。

她就这?么安静听?着, 像听?剧院的乐章,带着纯粹的欣赏,却没想到就这么走了神,连他什么时候挂电话都不知道。

直到?孟舒淮将iPad移到?她面前, 突然的光亮才让她回神。

“帮个忙。”他很利落地说:“帮我发?个邮件, 我口述。”

她接过iPad, 视线却在他左手停留。

似乎从她上车开始,孟舒淮的左手一直平放在扶手箱上, 只有给她话梅糖时有过小幅度的动作。

他受伤了?

孟舒淮的声音让她无暇细想,她赶紧收好思绪, 听?着他的叙述认真在键盘上敲下字母。

纯英文的邮件, 有些专业性的单词她听?起来稍显吃力,孟舒淮一听?她的打字速度慢下来, 便会耐心将拼写读出来, 不让她为难。

直到?敲下结尾那句致歉的话,她才知道, 孟舒淮真的是推掉了合作方的商务酒会提前赶了回来。

她该怎么控制自己?不多想?

口述结束,她把iPad交给孟舒淮检查, 视线跟过去,却一直停留在他左手上。

借着车窗外朦胧的光,她先看到?那块冷银色的腕表,而后是凸起的腕骨和?手背清晰的脉络,他的皮肤表面并没有明显的痕迹,可再和?右手一对比,左手手腕有明显的肿胀感。

他受伤了。

跳了这?么多年舞,她对这?样的关?节扭伤再熟悉不过,孟舒淮的手腕目前只有轻微肿胀,应该受伤时间不长,及时冰敷可以缓解。

她很庆幸自己?今晚出门背的是常用的那只包,日常排练,她的包里总会放几张冰敷贴,以备不时之?需。

她低头?翻包,听?见孟舒淮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的邮件发?出去时,她也将冰敷贴翻了出来。

她承认是自己?担忧过甚,所?以才没有多想,直接上了手。但当她指尖触到?孟舒淮温热的皮肤时,她又猛地顿住。

一抬眼,孟舒淮眸光如这?夜色深沉,正默不作声看着她。

她并不惧怕孟舒淮的冷漠,只怕自己?唐突。

她收回手,几分尴尬地说:“你受伤了。”

孟舒淮没接话,她又补充:“不冰敷的话,皮下可能会出血,会疼,会肿,会影响你日常生活。”

她并没有回避孟舒淮的视线,也能感受到?自己?双颊在隐隐升温。

他不说话,她也就这?么望着他,眸光清澈,静若秋水。

沉默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乔依跟她说过,孟舒淮曾在一次晚宴上让一个试图靠在他身上的模特当众摔倒。

如果他不是刻意要?人出丑,那极有可能是他抵触和?别人身体接触,这?才下意识躲避。

想到?这?里,她也不免心慌。

她刚才的确是着急了些,但她也是好心,总不能碰一下就跟自己?生气吧?

正在犹豫要?不要?让他自己?贴时,他又开口:“那就麻烦你了。”

听?起来是很柔和?的声音,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她眸色渐亮,心生几分愉悦,轻快回他:“不麻烦。”

她凑近前,小心将他的腕表取下来,握住他的手腕检查了一遍,这?才将冰敷贴给他贴上。

“看样子不太严重。”她边贴边说:“但不知道内部有没有出血,你要?是疼得厉害的话,最好还?是看一下医生。”

“你很懂扭伤?”他问。

江泠月将冰敷贴的包装收进包里,应声道:“排练总会受点小伤,没几天就好了。你今天刚受伤得先冰敷,明天再热敷,很快就会好。”

“疼吗?”她追问一句。

孟舒淮看着她,认真道:“不疼。”

她忽地笑起来。

不疼怎么需要?自己?帮忙发?邮件?

寥寥几句对话,稍稍缓解了车内冷淡的气氛。

孟舒淮小幅度活动了一下手腕,蓦地开口问她:“你不问我带你去哪里?”

江泠月微怔,从上车到?现在,她竟然真的没有想过孟舒淮要?带她去哪里。

她偏头?看着他,略思忖后说:“总不能是把我给卖了。”

昏暗中,短促的笑意漫延开,如春水涟漪,一层一层,悠悠荡荡推至她心上。

她看得分明,孟舒淮在笑。

她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虽然没有在看自己?,但她知道孟舒淮是为什么笑。

光线就在此时突然暗了下来,五感似乎都变迟钝,唯独心头?涌动的情绪足够清晰,她清楚,那是欢喜。

汽车驶入一条寂静小路,一旁临水,一旁是白墙黛瓦的徽派建筑,似乎是走?到?底了,司机停好车说:“孟总,到?了。”

她跟着孟舒淮下车,抬首看见院门上的灯笼写着“秋蝉”二字,再看那块木制招牌上的地址......

昨晚龙哥发?给她的地址就是这?里。

孟舒淮已经先她一步踏上台阶,他今晚穿一套深灰色的双排扣西服,身姿挺拔,气质卓然,灯笼暗红色的光散落在他肩膀,他的面容染了一抹柔和?的亮色。

察觉到?身后人没有跟上来,孟舒淮徐徐转身唤她,“过来。”

秋风瑟瑟,卷着干枯的槐树叶从她脚边匆匆飞过,夜色浓稠,有些情绪骤然而生,激昂澎湃,却又只能在暗处汹涌。

江泠月怔然立在原地,久久迈不开脚步。

今晚之?前,她从未想过有人会出现在她最无助的时刻,不逼她做选择,也不让她受委屈,甚至没给她任何压力。

他只是淡然立于夜色之?中,告诉她——跟上来就好,一切都会好。

她鼻头?一酸,有想哭的冲动。

却又在下一秒笑出来。

因为孟舒淮在调侃:“现在怕我把你给卖了?”

她抑制住了自己?没骨气的想法,按下了心头?的那些话,迈开脚步匆匆跟上他。

心绪激昂难平之?时,她的面上反而安静。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能准确表达自己?的内心,她只能靠他近一点,以身体的倾向表达她的信任和?高?兴。

这?座名叫“秋蝉”的园子是一家会员制的私人会所?,院门进来是古朴的影壁,檐上垂下来柔软的藤蔓,壁后一池静水,育一片蓝紫色的睡莲。

有穿着朴素的侍应生上前带路,恭恭敬敬喊他孟总,引着他二人朝内院走?去。

雕花木门缓缓推开,室内光线柔和?,有酒香悠悠飘来。

桌前围坐七八人,都在孟舒淮进门时纷纷起身,江泠月看到?了龙哥,他领着几位漂亮姑娘坐在外围,看样子,今晚被叫来商务应酬的姑娘并不止她一个。

坐在主位的男人主动迎上前和?孟舒淮打招呼,她听?见孟舒淮叫他于总,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顾越宁公?司的大老板于成。

她站在孟舒淮身边,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于成的视线移到?她身上时,孟舒淮还?在疼痛的左臂虚虚揽上了她纤柔的腰肢。

毫无征兆的身体接触,酥酥麻麻的痒意从她侧腰迅速爬升,她微微一怔,仰起脸看身侧的男人。

但孟舒淮并没有看她,只让她向于成问好,而后便放开了手,就好像刚才的接触只是为了让屋内的人知道——她是孟舒淮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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