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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柱子暗器,速度似乎比神臂弩更快,威力更要比江南霹雳堂的雷神霹雳连火珠更猛烈。

米苍穹固然还是挡住了、震碎了这两片暗器,终究被耽搁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方应看已然断腿。

米苍穹这一辈子是不可能有子嗣了,他也没有徒弟,在跟方应看合作之后,他已经把这个聪明、俊俏,时而还会流露出一点稚气的小侯爷当做自家晚辈。

他当然也察觉方应看狼子野心,只怕终有一天容不下能与之平起平坐的人,但他不太愿意去想这件事情,他只想,这一天至少应该还有很远,方应看现在对他仍然恭敬,时常求教。

至少,这个小侯爷现在还是一个绝佳的盟友,是有桥集团中不可或缺的首脑。

所以,目睹方应看自断双腿,终身残缺,命或不保,米苍穹为私为利,都已经不得不倾尽全力。

那一条毒龙被他追上,把龙尾握在手中。

原来这是一条熟铜棍。

这根棍子,握柄的地方还算是粗大,但越往前越细,棍子的尖端更已经尖如针锥。

棍长一丈八。

一棍在手,米苍穹白花花的头发,眉毛,胡须,骤然都变得苍黄,像是半熟不熟的玉米须子,一双眼睛也起了奇诡的变化,眼瞳眼白已经全都不见,只剩下两片让人看了发晕的蓝光。

蓝汪汪的光。

“你,死来!”

米苍穹发出尖锐的吼叫,蓝了一双眼,苍黄着须发,一棍朝天,抖了个棍花。

今夜,明月发光,朗朗昭昭,天似穹庐,周边的天穹之中也点缀着三三两两的星子,稀稀疏疏。

他这一棍向天,天上的月光好像都有一部分被他这个棍花吸了进去,院子里、墙头上的霜,秋夜大自然的力量,也被他这一棍卷走了一部分。

米苍穹双手持棍,一棍子照着那金面人当头劈落,他身上的气场扩张,使人陡然生出四大皆空之感,犹如置身于上下四方不见一物的虚空之中。

但是这虚空里又好像有无数残忍的力量伺伏,蠢蠢欲动,行将扑出,凶恶悚怖,无路可逃。

四大皆空,四大皆凶。

金面人也根本不逃,他在初遇这棍飞来的时候,连退三步,但也只退了这三步,就已经稳若泰山,抬手打拳。

第一拳是左手,出拳的时候全身衣袍一涨,像是一头金刚暴猿,无法无天,打在空中。

第二拳是右手,如同天上落下的一道气柱,至刚至强,但是力量全部内敛。

第三拳又是左手,拳头一劈,如同从山上滚下来的巨石,越滚越快,越快越猛,却是顺其自然,是借助自然界最平常的道理。

他双手三拳连环,一闪即逝,米苍穹的棍子将要打到头顶,右手一抬,轰出第四拳。

这一拳,好像要把前三拳的力量全部重叠,把前三拳留在空中的轨迹全都聚拢。

又全部粉碎!

山中烈火如泽,一发天地俱昏。

一棍一拳,都在最顶峰的时候碰撞。

方云汉脚下轰的一声,横七竖八,裂开了三十几条纹理,全都笔直如刀割,至少延伸到十米之外,而双足陷地半尺,两只靴子周围的石砖土壤全都化作比面粉还细的粉末。

米苍穹碰上这一拳,则像是骤然失去了重力,头发披散,苍黄的胡须和头发全部突然飘扬向上,如同河底的水草,袖子也向上飘飞,整个人随之不受控制的飘上了半空。

“你拦不了我。”

雄厚如洞窟回音的语调一吐,方云汉拔足而出,一步就跨到了方应看身边。

方应看双腿已经大出血,脸白如纸,背靠着墙壁,右手持剑点地,两条断腿悬空,他正运转丧尸功,闭合双腿伤口处的脉络,又连转一气贯日月,以这门绝妙内功吸摄住自己的体力、精气,使他在这大出血的时候,不至于把力量也一并流出。

故而见金面人再度追来,他还有力迎击,左手一翻,像是有一根金色的大毛笔出现在手中,不过这毛笔一晃就长,成了一杆长枪,枪头上绽放出万千毫芒,对着金面人脸上晃去,而真正的枪尖,却化成了一条没有实体,没有风声,听不到看不着的暗影,对着金面人心口闪了过去。

金国皇族的绝学,乌日神枪,在方应看手里已经有了十成的火候。

一个人在刚刚断了双腿之后,还能做出这样的反击,招式的把控,没有一丝差池,不管其人品如何,都该赞其刻苦、城府。

可是这一枪的精妙,在金面人面前犹如只是拙劣的把戏,他手一探,就抓住了真正的枪尖。

方应看与金面人隔着这杆金枪较力,左手把握不住,手臂弯曲,握着枪尾的手已抵在了自己左肩之上,后背墙壁立刻浮现裂纹,他点在地面的血河神剑当即挥出。

剑身上红光暴涨,这种红光一开始看起来不太显眼,但是细看之下,立刻会感觉浑身血脉偾张,鲜血几欲破体而出。

血河神剑的剑芒延伸出去数尺长,即使隔着一杆长枪的距离也可以直接斩在金面人身上。

不料金面人左拳一挥,居然直接一拳打向血河神剑的剑尖。

这一拳实则距离血河神剑的剑尖还有半寸左右,一发即收。

但方应看右肩后方的墙壁,已出现了一个五寸见方的孔洞,这股拳力更跨越了整个后堂内部的空间,在另一边的墙壁上也打出同样大小的拳印。

方应看右手像是被磨盘碾了一遍,劲力全散,不过,他已经看见了身在半空的米苍穹靠着一挥棍的动作,转变了方向,持棍飞来。

只要能够再争取以弹指的功夫,就能逃过死劫。

生死一线,方应看功发顶关,目眦欲裂,酸软的右臂松开血河神剑,但是血河剑却在掌心爆发的真力冲击之下,射向金面人,为了逼出这最后一点残余的真力,他右手掌心皮开肉绽,几似喷出一股血泉,是以鲜血推血剑出击。

他更以左肩左手强撑金枪前刺,目光凑巧瞥见了紧紧握住长枪尖端的那只手,脑中突然好似闪过了一道电光。

那一只手大如蒲扇,青筋暴突,可是手指的指甲,却显得略窄而秀气、干净,跟这样的一只手很不相称,更像是一个纤雅少年的指甲。

这个人表现出来的体型不是他真正的样子,而是用了某种可以使筋骨膨胀的武功。

最近突然进京,不知来历的少年高手……既然隐藏身份,只要叫破形迹,必定能换来一瞬的迟缓……

金面人右手抓着枪头,因为不允长枪前刺,脚下须立桩不退,左手两指一合,捏住了激射向咽喉的血河剑。

这神通侯捉住他无可出击的一瞬,心里突然浮现出一种有所倚仗、看透敌手、必定遇难成祥、因此把所有伤痛都能压下的异感,叫道:“你……”

“叱!”

一声断喝掩盖了方应看的话语声。

这一声大喝中,金面人脸上的面具亦被他口中吐出的气流冲飞,金光一烁,如同一颗炮弹砸在了方应看脸上。

方应看的脸立被一张凹陷的金色面具取代,头扁了下去,头部先压碎了身后的墙壁,整个人随之倒下。

“不!你怎敢?!”

米苍穹在空中发出了恍若一头扑人而噬,无物不吞的怪兽的吼声,他的棍子在手中狂然的抖动起来,那棍子晃动的精气神足可以比拟虎跃龙腾、惊雷电闪,持着几似百林齐啸的一棍落下。

已经没有了金色面具的金面人,头也不回,右手抽走了方应看手里的那杆枪,侧身一扫。

他手中持枪,用的却同样是棍法,以枪尾为棍头,棍扫之处,七尺之内,风波平定,天下大安,大静大定的一棍正中米苍穹的棍头。

跟关七交手之后,方云汉最大的启悟有二,一是已经能把本来一出手必定是全力的爆破拳,收放自如,二就是对他曾有所接触、参悟的一些招法,可以做到信手拈来的程度。

这一棍已有周尸棍法的九分形似,四分神似,而其力更胜之。

通的一声,金枪断裂,米苍穹却猛然一个停顿,他脑子里的凶狂杀气,居然好像被一根静虑深密的棍子打散。

他全然想不出江湖中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棍法,有着一棒定天下的皇者之气,又有当头棒喝的大清净。

但是那一根头尖尾粗的熟铜棍还在他手中急震,震动不休,似要震破心神,一下子又唤醒了老太监的凶劲。

这中间的间隔,极其微妙短暂,只是一个念头的生灭,血河剑也已被抛射而来,惊得米苍穹张口一咬。

咔!

他真力贯注于口,以钢牙铁齿咬住了血河剑,头颅向后猛的一晃。

金面人已抓住时机,一脚跺地。

他这一脚,好像是在地下突然塞入了上百斤正在爆发的火药,身子像是一道没有质量的幻影暴飞出去。

米苍穹也被震退了一步,甩头吐了血河剑,怒啸持棍穷追不舍。

他们在一座座屋舍顶端飞驰,从一座座院落空中掠过。

但在追出约有三条街之后,那个金面人又要从一座院子上空飞过去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亮起一道刀光。

这一刀,绚烂多彩,几乎可以与夜空明月争辉,金面人被那绚烂姿彩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