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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儒明能在重症病房逗留的时间有限,只给了10分钟的时间。

进来后郭儒明的摄制组就抓紧时间留下资料。

询问的问题,回答也都大同小异。医生护士的注意力全都在患者身上,根本没时间、没心情“搭理”摄像机。

能不能留下影像资料,郭儒明的身份、能不能在全国人民面前露脸,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随着患者的病情一点点好转,回家的日子也一点点临近。

回家、家人、孩子、昏天黑地的睡觉,这些质朴到了极点的回答像是他们每天的工作一样。

平凡而重要,简单而纯粹。

在这里,她们是护士,是医生,凭着一腔热血从瘟神手里抢人的勇士。离开这里,他们都是普通人。

她们是两个月没看见孩子的母亲。

她们是父母在家没能在非常时期留在身边照顾的孩子,忠孝不能两全的时候,她们来到了天河。

录制过程中,郭儒明特意多留了一些ECMO的资料。

这种“神秘”的设备在这之前他们都没听说过,但因为疫情的关系ECMO出现在全国人民面前。

它就像是一种特效药一样,神奇、有效,关键还有昂贵。

ECMO开机多少钱,每天多少钱……这些数据在疫情前,普通医生护士都不知道。

可现如今,很多普通人对这些“用不到”的数据全都一清二楚。

郭儒明在重症病房里,也属于普通人,他对ECMO很感兴趣。

甚至有时候他会想要是国内像美国一样有近万台ECMO的话,会不会天河市的情况会好很多。

10分钟转瞬即逝,冯院长并没有准备给他们留更多时间。郭儒明也很知趣,带着摄制组结束了短暂的记录。

穿脱防护服都要半个多小时,而摄制纪录片的时间只有10分钟。

和冯院长闲聊,尽量说着轻松一点的家常话,郭儒明一行人又录制了雷神山医院的各种作业文件。

虽然是临时成立的医院,短时间内就要关闭,或许像是小汤山医院一样封闭了17年再次开放,或许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雷神山重出江湖。

但是这里的每一点细节都很正规,和大型三甲医院一样,连各种作业文件都一模一样。

没有因为急着抢救、治疗而放弃正规流程。

雷驰荆楚,术济苍生。

最后他们给雷神山医院的两行字留下影像,这才离开雷神山医院。

……

比约定时间早了20分钟,郭儒明来到吴冕的宿舍门口等他下来。

“郭导,这次咱们回去是不是也要隔离?”摄影师问道。

“应该是14天。”郭儒明道。

“好久……”

“比天河人好多了,他们隔离了76天,回帝都上班的人还要继续隔离14天。”郭儒明的眼睛眯着,笑意满满,“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抱怨呢。”

“从前我最听不得抱怨,可现在回头看,能抱怨也是好事,最起码人还活着。”摄影师笑道。

“是啊,活着,活着就好。”郭儒明长长的叹了口气。

死亡人数越来越少,出院人数越来越多,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本来一切都应该戛然而止,不管做了多少事情,最后肯定会留下无数的骂声。

但这次似乎哪里不一样。

不像是03年S病毒事件,最后随着气温升高病毒忽然消失。在方舱医院休舱大吉的那些天里,国内疫情得到了控制,但国外如火如荼的蔓延开。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原来教员说的纸老虎还真特么的是纸老虎,一场疫情就把纸老虎光鲜亮丽的外衣戳破。

纽约上空的秃鹫,那是一张即具有代表性的照片。意味深远、隽永。

但郭儒明并没有过多关注那面的种种悲惨,这一切只不过是曾经天河市的放大版。

那些画面他无法直视,甚至都不敢想要是没有全国医生护士一批又一批无惧生死的来天河市支援,这里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况。

这一年的一切都过于魔幻,魔幻到让人感觉像是在做梦。

“郭导,吴老师明天也走么?”

“走。”郭儒明道,“他这几天走在中法新城院区拆卸、消毒设备。带来的呼吸机、ECMO要带回去。”

“坐飞机?”

“火车。”郭儒明道,“现在不着急,吴老师怕那些设备被颠坏了,坐火车回去更安全。”

“是ECMO么?我听说那玩意特别贵。”郭儒明的助理笑道。

“在疫情前,我从来都没听说过ECMO这种设备。现在,我觉得我都能上去操作了。”摄影师笑道。

“全国25%的ECMO集中在天河市,现在用不上了,陆续撤走。生活还得继续,日子还得过。”郭儒明道,“这次事情真心是改三观,让我信了四个字。”

“人定胜天?”

“嗯。”

这四个字这两个月来郭儒明经常说。

“我还记得10年前我去蓉城,想看看青城山,导游一路讲着故事、摆龙门,那是一个小姑娘。我只是看风景,后来她问道,郭导,是不是我讲的不好,您怎么一直都不说话。”

“我说你讲的很不错,不过我不信这些。小导游问我,您信什么?我随口说我信人定胜天。”

“郭导,您怼人还是有一套。”

“就是嫌导游话多。”郭儒明笑道,“也不好说什么,怕她们领导批评她。但这两个月,我越来越相信人定胜天这四个字。”

“是哦,要是没有对比,就会认为一切都是应该的,甚至有很多瑕疵、做的不好的地方。但这次真的不一样,原来如果直接放弃,形势会那么严峻。”

“不说这个,好在一切都过去了。”郭儒明笑呵呵的看着天河市。

说来也怪,刚来的时候漫天阴霾,下着冬雨,心情灰暗、压抑。可现在天空竟然放了晴,仿佛冥冥之中一股力量也知道这座城市里的人的心情一样。

“要是能解除封印的时候两山医院也关闭就好了。”

“是啊,大家也都盼着。”郭儒明道,“可不能全市都等十几名患者康复不是。复工复产,加油干活,日子还得继续。”

说着,郭儒明有些出神。

“最开始疫情刚起来的时候我觉得完蛋了。”郭儒明的助理说道,“我不懂经济,但当时看那架势,感觉咱们要被全世界抛弃。可现在看,全世界大型经济体里就咱们能独善其身。”

“是啊,现在大家都说2020是魔幻的一年,拭目以待吧。”

“可惜,要是两山医院关闭,天河市解封,那就完美喽。”

“带着ECMO怎么转走,别琢磨了。”

“科学是科学,科学不应被舆论裹挟。”郭儒明道,“咱又不是做给别人看。”

“嘿嘿。”

“郭导,您觉悟挺高啊。”

吴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郭儒明怔了一下。

“要是还认为机器更贵,轻视成熟的医生作用,那就很没意思了。”

“吴老师,您这是从哪来?”

“去和工程师清理移动P3实验室,这不是到了时间,就出来找您。”

吴冕笑眯眯的走过来,牵着楚知希的手,步伐轻松。

“吴老师,我们在雷神山医院留了很多ECMO的资料。我觉得咱们进步空间还很大,美国那面有近万台的ECMO,咱们满打满算还不到400台。”

“哦,在意这个干嘛?”吴冕问道。

“没有特效药,感觉ECMO就是特效机器。”郭儒明笑道。

“ECMO在新冠肺炎里面发挥这么重要的作用,不是因为它有奇效,是因为我们没有办法。”

吴冕淡淡说道。

“是,大家都认为ECMO贵,所以我们国家才会少。其实ECMO背后需要重症、呼吸、麻醉、心内、甚至心胸外的人支持,这才是高昂成本的原因。不过无所谓,已经过来了。”

“剑桥大学的斯蒂芬·托普特校长来做手术,中间涉及了一些事情,最后我从剑桥手里借来了一个ICU的团队。本来指望着他们能带着医大五院的团队迅速成熟起来,可惜了。”

“国内会操作ECMO的人少?”

“是啊。”吴冕道,“咱们底子薄,正在追赶,讲真的暂时还没办法和老牌资本主义国家比。”

“当时我听人说过这件事儿,还以为您是占了大便宜。但后来了解后,以为您是随便占点小便宜。没想到……”郭儒明笑道。

“不是。”吴冕摇头,“机器不重要,人才的培养最难。ECMO为什么全国那么少?不是因为没钱。

比ECMO更贵的PET-CT都已经全面铺开,怎么可能没钱呢。

数量少,主要是ECMO涉及的学科太高端、太复杂,相应的人才比较少。帝都还好一点,省城的ECMO小组全省跑着做,疫情期间没少挨累。”

“原来是这样,吴老师。”摄影师站起来,笑呵呵地说道,“我们瞎传,把ECMO传成了特效药一样的设备。”

“哪有,都是没办法才用的。真要是有达菲那样的特效药,何至于非要上ECMO呢。雷神山医院ICU里现在还有16名重症患者没离开。”吴冕叹了口气,“希望他们能早点痊愈。”

“会的。”

“郭导,您可以啊,天河客厅休舱消毒,您能申请进去拍摄。”

“这不是为了留下点影音资料么,让以后的人记得至暗时刻。”

“有心了。”吴冕轻轻说道。

上车,吴冕看着窗外,郭儒明问道,“吴老师,我听王院士说这场战役中我们很大程度上是社会组织力量,科技力量……”

“校长是想要加大医疗投入。”吴冕转头,眯着眼睛说道,“本身我们的尖端技术力量并不是最强的,不过能集中力量打歼灭战,胜的无话可说,漂亮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