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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比如有窝主,并不参与贸易,但在港口为海船提供补给获利;还有渔船,下海捕鱼为生的,此外还有盐业,里面门道也很多。

其中福建和浙江又有所不同,浙江宁波这边陆地坐商和渔船多,而福建操舟下海的海商多。”

严世蕃确实也感觉收获良多,不禁叹道:“我听说过一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若非亲到海上,焉能知道这些?”

徐惟学不知道继续说什么,就商业互吹几句了,“我看在朝廷中,像严大爷这样的有识之士实在太少了!不通实务,只知道闭门造车的人又实在太多了!”

严世蕃安然接受了徐头领的吹捧,或者他不认为这是吹捧,而是实话实说。

便又发表议论说:“没错!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有利可图,即便是杀头的买卖,也有人做!

故而朝廷禁海又怎么能禁得住?人心向背在这里,禁海禁来禁去,也只是成了一纸空文啊。”

虽然严世蕃没什么立场,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还是懂的。

既然上了徐惟学的贼船,当然要捡着徐头领爱听的话去说了,从刚才一直就是这样。

徐惟学也补充说:“宁波和福建这些地方山多田少,山地占了七八分,田地往往只有二三分,所以自古以来就有讨海的传统。

而我大明开国以来,这些地方科举鼎盛,做官的人也多了,所以能荫庇地方,这些人的势力不可小觑。”

严世蕃完全能觉察出徐惟学的心思,不就是想说沿海讨海人背后也有势力,提醒自己不要疏忽了。

但官场中的事情,还用徐惟学这个外行来教导?严世蕃“啪”的合上了折扇,总结说: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所以我前几天就敢断定,那秦德威到了浙江后,一定会开海!”

对这方面,徐惟学还是相信严大爷的,也点头说:“我已经派人先行一步回了双屿岛,将库存的两万匹丝绸都售卖掉!”

严世蕃也露出了几分向往的神色:“久闻双屿岛大名,也真想去看看什么样。”

在严厉禁海的前提下,走私基地和贸易中心肯定不能设在陆地上,不然随时都有可能被官军围剿。

所以那些官府控制力薄弱的海岛,就成了走私贸易的天堂。宁波府外海岛屿茫茫多,其中的佼佼者双屿岛最后成为最大的走私贸易中心。

大批的货物从陆地上收购来后,都会汇聚在双屿岛交易或者储存。

比如徐惟学手下两艘往来倭国与大明的大海船,其实现在都停泊在双屿岛。

而徐惟学团伙收购来两万匹丝绸,此时也都囤积双屿岛,等待季风风向合适后,他们就开船载着丝绸返回倭国。

从严世蕃这里得到了“机密情报”,判断秦中堂肯定要开海后,徐惟学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海商,立刻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丝绸作为走私贸易的大头,双屿岛上的丝绸价格必定要下跌了!

原理很简单,一旦开海,贸易合法公开,短期内运送过来的丝绸数量必定剧增,那么价格肯定下跌。

就算短期内供货没有明显增加,但海商对未来的心理预期变了,丝绸价格同样会下跌。

大明国内丝绸价格是每匹五钱左右,经过陆海几道环节走私,目前在双屿岛的交易价格大概是二两左右浮动。

徐惟学的算计结果是,如果开海,短时间内丝绸价格弄不好要跌到一两。

所以徐头领果断的决定,立刻将囤积的丝绸抛售了,换回三四万白银。

等丝绸价格下跌后,再重新收购丝绸贩运到倭国,这样操作一趟下来,获利至少增加二万两白银。

这也是徐头领对严世蕃态度这么好的原因之一,这些能触及高层的官宦人物随口说出的“内幕”,他们自己可能只是当个谈资。

但听在商人耳朵里,就意味着巨大的利润。

当晚在龙山所这处小港口上了岸,徐头领再次设宴招待严世蕃。

还安排了两个美人伺候这位严大爷,让已经月余不识肉味的严大爷很是解馋了一次。

在酒酣耳热之际,忽然有个读书人模样的匆匆走进了厅中。此人姓黄,还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连秀才功名都有。

徐惟学就招呼了一声:“黄相公怎么来的如此晚?”严世蕃还挺好奇,怎么会有个读书人过来凑热闹。

他并不知道,黄秀才主要在宁波府府城及周边各卫所游荡,专门负责利用身份打听官面上的各种消息,提供给王直集团这伙人。

黄秀才坐下后,对徐头领说:“听到个重大消息,为了核实就多花了点时间。”

徐惟学听到“重大”二字,就放下酒杯,坐直了问道:“什么消息?莫非是秦中堂开海了?”

黄秀才答道:“那位秦中堂到了杭州后,立刻就宣布,要继续严厉禁海,绝不姑息走私!”

严世蕃:“……”

秦德威你这个畜生!从来不干人事!

徐头领听到这里,脑中仿佛“嗡”的一声,被狠狠锤了一下!眼前也是发黑,差点就当场昏倒!

自己先前信了严世蕃的判断,说秦中堂一定会开海。那么丝绸价格短期内肯定下跌,然后把囤积丝绸都卖了!

这下别说多赚二万两银子的利润,只怕反而要少一二万两了!

更别说因此而丢掉的脸面,可能要成为海商圈子的笑柄了!

徐头领满腔怒气,劈手揪住了严世蕃的衣领,咬牙切齿的喝道:“姓严的你胆敢坑害我!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然后他将严世蕃从桌案边上推了出去,对手下们喝令道:“刀来!爷爷我亲自手刃此贼子!”

严世蕃没有半点反抗,只是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出奇的冷静,一点都不慌。不就是濒临死亡吗,又不是没经历过。

秦德威想杀自己,徐世安想杀自己,徐惟学也想过杀自己,次数太多了。

一开始还有点紧张和刺激,但到现在,则只有麻木了。

累了,毁灭吧,但愿天庭或者地府没有秦德威。

“慢着!刀下留人!”忽然又有人站了出来,出声阻止徐惟学行凶。

敢在徐头领气头上出面阻拦的人,除了徐头领最心爱的夫人徐郑氏之外,还能是谁?

“夫人为何替他求情?”徐惟学很不理解的反问道。

如果严世蕃是个小白脸,那还能理解,评书里的寨主夫人之类的角色都是喜欢小白脸的。

徐郑氏对徐头领说:“严大爷的判断是没有错的,秦德威可能只是瞒天过海、故弄玄虚而已!

你休要忘了,你这次除了赚钱之外,还有更大的政治目的!如果你想平稳的上岸,杀了严大爷,就等于断了你的后路!”

从死亡边缘再次捡回性命的严世蕃有一瞬间觉得,这位夫人是全天下最美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