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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凝望着地板,许京淮望着她,谁也不开口。

温凝被他灼热直白的目光盯得心怦怦直跳,恼羞成怒,偏头瞪他,“看什么?”

许京淮笑而不答。

“衣服多久能干?”温凝没话找话。

“一个小时左右。”

“我自己等就好,你去忙。”

“不忙。”

又安静了。

陌生又熟悉的尴尬,像浇水淋在他们中间,黏腻又窒息。

手机一震,温凝松口气,感谢这位发来消息的朋友,滑开手机一看却是轻舟,【不亲你,别紧张】

温凝也手机上回他:【没紧张,别自作多情】

耳畔传来声低笑,手机又震:【那抬头】

温凝侧脸被许京淮看的发烫,不肯抬头,找借口支走他,【我口渴】

下一秒,身旁的目光收走,许京淮去倒水。

人走远,温凝看眼聊天界面,又抬头看许京淮背影,明明坐在一起却网上给她发消息,莫名其妙。

她一边腹诽,一边唇角扬起弧度。

许京淮端来杯水递到温凝面前,“40度现在喝刚好。”

温凝手伸一半顿住,许京淮握在水杯上的手指,小指疤痕明显,也没有其他手指那样直,想到他这根手指受伤的场景,温凝唇边弧度降下,接过水杯抿了口,“你怎么来泳池?”

一整晚许京淮的目光都在温凝身上,她出去透气,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但他没这样说,“有位女士想追求程州,提议与我换座位,我就出来了。”

“苏佩姐?”温凝问。

“不认识。”

“哦。”温凝十指用力捏着水杯,“你没事吧?”

许京淮思忖片刻,紧拧的眉舒展开,“担心我?”

温凝还握着水杯,“没有。”

许京淮扯唇,“我不怕水了。”

现在他没有任何恐惧。

“怎么好的?”温凝终于放下水杯,抬眸看他。

“生存欲可以战胜一切恐惧。”许京淮说得轻描淡写,实际非常危险,过去几年,他多次跳进野生湖泊河流里,逼自己在死亡和恐惧中遗忘。

温凝:“人人都有恐惧的事,也不用非克服不可。”

“要克服,”许京淮淡淡的,“我已经有一个软肋,绝不能再有第二个。”

他口中的软肋是谁不言而喻。

温凝收回目光,又不说话,良久后,裹着薄毯站起身,“我去看看衣服干没?”

许京淮看眼腕表,“还差五分钟。”

温凝坐回去,盯着薄毯上的花纹发呆,五分钟好像五十年一样漫长,终于熬到时间,她再次起身,“我上楼了。”

许京淮:“慢一点。”

温凝拿出烘干的衣服换上,下楼时迎面撞上许京淮。

楼梯狭窄,温凝站上,许京淮站下,中间隔着一阶楼梯。

她顿步,他也停住。

目光相撞,温凝说:今天谢了。”

许京淮没说话。

“先走了。”温凝往下迈步,擦过许京淮身边,手腕被拉住,“我们不提许京淮,可以轻舟一次机会吗?”

“上个月在风絮县,许总问过一次这个问题,一个月后又来问,强盗改成懦夫了?

这次问完,又要消失一个月?

你不是心机深沉很聪明吗?不知道机会要自己争取,而不是一遍遍寻求他人意见?”温凝突然一口气噼里啪啦讲了许多,话落胸膛还微微起伏着,安静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在生气,脸慢慢红了,甩开许京淮心虚地跑走。

许京淮望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笑了。

**

梁京州生日派对后,温凝开启长达四个月的剧组生活,家人朋友各自忙碌,她身边只有小助理一人,中午收工进到房车,开门闻到阵阵饭香,“今天好——”话说一半停住,餐桌旁忙碌的身影,不是小助理,是许京淮。

“洗手过来吃饭。”许京淮招呼她说。

温凝戴着古代头饰,穿着古装,走到洗手池前洗手,“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晨。”

“我助理呢?”

“放假了。”

温凝气呼呼地看他,“谁叫你擅自决定的?”

“我来代替她的工作。”

“你不用上班?”

“上班没追你重要。”许京淮从身后拿出一束玫瑰花递到温凝面前。

温凝没接,“谁要你追。”

许京淮笑笑,放下花,烧好的菜往她面前推推,“尝尝味道怎么样?”

温凝夹起一口青菜,“你做的?”

“嗯。”许京淮对刚学的厨艺信心不足,满眼期待地望着。

温凝气他,“难吃。”

“咸?”许京淮拿起筷子严肃地夹口,“厨师说放一勺盐就可以。”他咀嚼几下,“我吃口感正好,你觉得咸,下次我放半勺盐。”

“什么厨师?你要开餐馆。”说着难吃的温凝正大口吃饭。

“对,凝凝私人小厨。”许京淮担心做不好菜,专门请厨师过来手把手教学,还在影视城附近买下一套房子,孟铭也跟过来办公。

温凝终于露出笑,“无聊。”

许京淮在桌对面坐下,望着她说:“没有不付出行动,是怕追太紧你害怕,不适应。”

温凝没说话。

上次不高兴的点,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明明不想接受他,不想再回头,却又不知何时生出期待。

很矛盾。

温凝一直认为足够了解自己,上次小插曲过后,对这定论产生疑惑。

有些潜意识或者是被强行压下去的想法,她以为不存在了,其实还在。

那晚回家,她和虞北棠聊起此事。

北棠说:“我大学时说过许多次,这辈子不再和林庭樾有一丁点瓜葛的话,不是骗谁或矫情,是说的那一刻确实想此生不复相见,而且下了很大决心。

后来过了很久我才明白,当时讲的狠话或下的大决心,不过是欲盖弥彰,放不下罢了。

真正的放下,不需要下决心或说狠话,自然而然就忘了。

你与邹正分手后,校园里那么多能引起回忆的东西,你为什么一次没回忆过?剧组重逢后,你没过度强调绝不回头,也没生气,只拿邹正当普通同事,这种无波无澜,不会再因某个人产生任何情绪波动才是真正放下。

现在你的过分强调,见物思人,莫名不开心,都在说明你还没完全放下,或者想放,但放不下。

凝凝,别再自欺欺人。”

久久沉默后,温凝说:“你与林庭樾复合后开心吗?”

“带着伤痛重新圆满当然开心,其实只要能到目的地,向前走还是向后走没那么重要。”

虞北棠又说:“对了,我昨晚在以前的书里发现一封你的信。”她翻出信件,视频里给温凝展示,“五年前的信,粉丝写的吗?”

温凝摇头,“不知道,你哪找的?”

“刚毕业那会儿咱一起合租,搬家时好多废物我没舍得扔,全在新家仓库里,昨天收拾东西,在书里掉出这封信,不知道以前谁夹里面的,信封上还有邮戳呢,我给你邮寄到剧组去?”

“好。”

三天后,温凝收到北棠寄来的快递,撕开文件袋里面一封手写信。

信封颜色泛黄,黑色钢笔字写着邮编和她当时住的地址,右上角贴着邮票,上面卡着邮戳,寄件人和地址没写,寄件人的邮编也是北川。

信封上的地址,没有粉丝知道,知道当时租房地址的人都是现实里的朋友,可朋友们沟通多是网络社交和电话,谁会寄手写信?

温凝带着浓浓的好奇心,撕开信封,展开信纸。

凝凝:

当你打开这封信时,我已经在遥远的大洋彼岸。

离开前多次徘徊在你楼下,迟迟迈不出上楼的脚步,因为知道我的出现会给你带去糟糕的事或负面情绪。

我害怕你发红的眼睛,不敢再出现,就这样道别吧。

那个冬天,我陪奶奶去慈惠寺礼佛,平常普通甚至有点无聊的一天,我站在树下百无聊赖地等着奶奶,无意回眸,瞧见台阶上未施粉黛的女孩,眼眸净如水,身形清瘦却充满生命力,仅仅一刹,我枯树般的生命逢春了。

熟悉、喜悦、悸动这些陌生的词汇,接二连三从深厚的冰层下冒出来,我讨厌一切失控的事,可遇见你的失控令我着迷,随之才有过去扶你的下意识行为。

可能从那一刻我就开始“别有用心”了。

你说的对,我不懂爱,不懂尊重。

我一出生是母亲的负担、父亲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杀.人不犯法,我早不在这世上了,活着就是多余的存在,没人教我如何爱。

做了那些伤害你的事,非我本意,我只想能留你在身边。

今天这结果是我作茧自缚,应得的报应,不敢奢求原谅,只想你不要遗忘。

蝾螈重新长出四肢需要时间,求你也我一点时间,最久五年,等我好吗?

我一定砍掉许家这颗大树,弥补上现在的残缺,重新建造个世界给你。

答应我,别喜欢上别人,别忘记我。

许京淮。

那晚水滴晕湿信纸。

他说不要忘记,可她不知,五年来全在努力遗忘,才会重逢后如此抗拒。

温凝恍然明白,那日许京淮醉酒说“为什么忘记我?五年我做到了......”这些话的原由。

手写信慢又容易丢失,他为什么不邮寄快递?

温凝从回忆里回过神,放下筷子,拿出信放桌上,“你写的?”

许京淮颔首,苦笑:“以为你会等我。”

这五年,许京淮人不常在国内,但关于温凝的大小事一件没错过,以为她没交新男朋友是看了那封信后等他回来。

瞧见她和陈知让走得近,以为她不等了,这才立刻出现,一面想挽回,一面又怕激进吓到她,偶尔发疯用了激进的办法,他都要放慢速度重新来弥补,着实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