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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临酝酿了片刻,道:“我确确实实是来援助你的,我父亲谋反,但我与秦瑶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在来之前,父亲写了一封信,让我带兵马粮草来支援他,我并没有答应。”

谢玉升平静地注视着他。

秦临松开了他的胳膊,叹了一口气道:“若我去支援我父亲,一旦战败,秦家就再无半点翻身的可能,但我还想拼一条活路,为我、也为我的妹妹。”

他直勾勾看着谢玉升,忽然扬高了一点声音道:“我抽了三万兵马,帮你去抵御南下的突厥。”

谢玉升道:“你这是在和我谈条件吗?”

秦临笑了笑:“算是吧,若突厥真的入侵到中原,你绝对要分出一些兵力去对付他们,到时候你分身乏术,再有别的地方发起叛乱,你该怎么办?”

这样的结果,便是最坏的局面。

历朝历代多的的是国家内乱,胡人入侵,把中原大地搅得一片疮痍的前例。

即便谢玉升把一切都算好了,也难保不会有万分之一这样的可能性。

秦临手搭上他的肩膀,道:“希望等这场战事平了之后,你还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对待我妹妹......”

话说到一半,秦临自己都没底气,改了口道:“不奢求你和以前一样对瑶瑶,废后也好,贬为庶人也罢,希望你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给瑶瑶一条活路,从头到尾,她都是无辜的。”

战场上的鼓声传来,拉回了二人的思绪。

谢玉升与秦临齐齐往山坡下看去。

秦临道:“那边鸣鼓声了,应该是要回防,准备第二次进攻了。”

谢玉升道:“我那先去后方。”

秦临颔首,目送着谢玉升的队伍的离去。

等他们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浓雾之中,秦临转目,望向江面上那一座高耸的凤凰台。

风吹得旌旗猎猎如皱,秦瑶搭在剑柄上的手,轻轻握紧,忽然拔剑出鞘,一阵肃杀的寒光破开了浓稠的夜雾。

秦临高举宝剑,转身怒喝道:“大齐的好儿郎们,今夜随我冲破敌军,踏平乱党!”

震天的呐喊声划破长空,湍急的江面上,士兵浴血奋战。

凤凰台后山之上,遍地清冷寒霜。

谢玉升的人马绕道到了靖州军营的后方,对方仿佛也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提前做下了部署,防止齐军的突围。

谢玉升拔剑出鞘,一剑封喉,斩杀了对面冲锋而来的一个将领。

淋漓血色泼洒在草地上,很快渗透进了土壤之中。

大批齐军的马自山坡上俯冲而下,从后突袭靖州军。

谢玉升的马疾驰在山道之中,这里浓雾弥漫,夜里看不清楚道路,时而听到士兵自马上掉落的呼救声与踩踏声。

谢玉升微微皱眉。

他计划好在今夜突袭敌军,却没想到遇上了大雾,极大地降低了可见度,让突围难度陡增。

对于齐军这显然是一个不好的消息,可对于常年驻扎在此地的靖州军,他们再熟悉不过这里的地形地势,无疑的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至少现在看来,靖州军在山坡上,逐渐借着地形的优势,占领了上风。

也是此刻,谢玉升余光瞥见一道寒光地朝自己刺来,他侧身躲过,见冰寒的剑堪堪擦过自己的脸,在空中转了一个弧度。

剑的主人见没有刺中,再次朝谢玉升刺去。

谢玉升抬起手上的剑,应下这一招,“碰”的一声,两剑相撞。

在剑身折射的光照看下,这一次谢玉升总算看清了来人是谁。

燕贺满面门都是杀气,气势凛凛,手上所握的寒月剑上滴下鲜血,显然是刚刚才斩杀了一名士兵。

二人长剑相交,发出一阵铮铮鸣剑之声。

“谢玉升。”

燕贺直接喊了谢玉升的大名,语气里未见得多敬重,反而是带着一种势在必得要将谢玉升砍下马的气势。

他出手快且狠,每一剑都冲着谢玉升的命门而去,刁钻无比,招式如同细密的雨,刺得人猝不及防,每一次谢玉升拆完招,燕贺就反应极快,再次挥剑砍去。

但凡谢玉升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坠下战马。

若是换旁人在此,只怕早就命丧剑下,成为一道亡魂了。

谢玉升始终从容不迫地应对,挡住燕贺的一次次进攻。

长剑破开夜雾,夜光凄凉,林间风声鹤唳,回旋着一种汹涌的杀意。

风入松间,万林婆娑。

谢玉升手腕灵活地一转,剑尖锋利,直刺燕贺的咽喉。

燕贺瞳孔剧烈一缩,弯下腰躲过这一剑,却没能躲过谢玉升劈来的第二剑。

那一剑削铁如泥,力量震得燕贺的虎口锐痛,他咬牙坚持,仍然阻止不了宝剑自手中飞出。

只见夜色里,他的寒月剑划过空中,插进了一旁的泥土里,骤然断成了两截。

谢玉升转过身来,碎发拂面,他再一次劈来一剑,直直刺入燕贺的左肩之上。

没有丝毫的犹豫,极其冷厉的一剑。

瞬间洞穿了燕贺的左肩,生生在盔甲上剜出了一道血色的窟窿,有源源不断的血自盔甲中流出。

燕贺闷哼一声,手捂住肩头,面目痛苦而狰狞,而同一时刻,他身下的马也被后面赶来的士兵刺中的背部。

马儿受到惊吓,撅起双蹄,湿润的嘴巴发出长长的一声嘶鸣。

马儿轰然倒塌,向一侧倒去,马身上的燕贺也随之跌倒,被甩出去十几步有余,溅起一地尘土。

战场之上,没有了剑的将领,用丧家之犬来形容也不为过。

再没有比在两方人马之前,被对方将领来得更鼓舞军心了。

几乎在刹那间,齐军爆发出了一阵欢呼,更加奋力地挥剑与敌军死战。

而对面的靖州军,在看到带他们冲锋陷阵最大的将领燕贺坠马后,心头漫上一阵惧怕,萎靡不振。

场上的局势千变万化,短短的一个瞬间,便由齐军占领了主导,气势碾压了对方。

红尘飞扬,战马驰过,齐军大举往前进攻。

燕贺从马上摔了下来,左肩头传来的伤痛,让他额间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手撑在泥地之上,咬牙切齿地想要站起来,却在这时,身后劈来了一把长剑。

燕贺错神躲过,力量爆发,总算站了起来。

围绕在他身边的是两只齐军的战马,他们手持长矛,一点点逼近,似乎是要朝燕贺刺去。

燕贺无剑无马,面对它们,毫无还手之力,犹如困兽之斗。

只见对方手臂一抬,那只长矛朝他刺来,燕贺都已经做好了被刺死的准备。

曾想下一刻,那持矛的士兵被人生生砍下了脑袋,鲜血四溅,应声倒地。

而另一个围绕燕贺的士兵,胯.下的战马被一把长刀砍断四肢,顿时人仰马翻。

燕贺心悸地抬头,看到浓雾后走出的一个骑马的人影,身后一群士兵,正是此次与他们一同合计造反的靖州校尉。

靖州校尉坐在马上,道:“这里我来稳住局势,你快回军营包扎,我派士兵护送你。”

燕贺忍着巨大的疼痛,上前道:“你拦着他们,谢玉升绕道来后方,带来的兵马并不多,我们有人数优势,战胜他不成问题。”

靖州校尉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燕贺在几人的搀扶下上马,马儿奋力地迈开四蹄,往远处的军营奔去。

寒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迷雾之中,山川都隐去了踪迹,天地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燕贺的一队兵马如同鬼魅,穿行在浓稠的迷雾之中。

直到最远处出现了点点的星火光亮,照亮了前行的路,燕贺长松一口气,终于回到了军营。

燕贺下马,走到主帐之中,脱下盔甲,由军医上来包扎。

主帐之中,还立有另一个人,正是骠骑大将军秦章。

秦章翻看着地势图,看到燕贺满身是血,眉头锁起,问:“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燕贺的衣袍被卷起,露出受伤的左肩,上面一道血口,森然可见骸骨,看得帐子中的其他几名大将倒吸几口凉气。

燕贺一边由着人包扎,一边道:“韩校尉已经顶替我去后山拦截谢玉升,一时半会他们过不来。”

秦章收起地图,面色冷凝,道:“还得感谢老天助力,今夜起了一场大雾,阻拦的齐军行动的步伐,只要我们稳住,便可抵御住他们的进攻。”

只是他们都没料到齐军的攻势那么凶猛,气势那么凶狠,像一只无法餍足的野兽,到处撕咬猛攻。

目前两处战场,一处是后山,谢玉升对阵靖州校尉,一处是凤凰台下。

尤其是凤凰台下的江水河畔,也不知那里领兵的究竟是何方人物,用兵竟然那样的诡谲,每一次出兵都何其的出其不意,像是一条藏在迷雾里幽暗的蛇,让人无法预料他的下一步举动。

秦章背后流下冷汗,在他几十年的戎马生涯中,头一回像这样捉摸不清敌人进攻的套路,直觉告诉他,那人绝对不简单。

这一刻,他心底升起几分迷茫,同时也升起了几分棋逢对手的战栗快感。

能在这样的战场上,遇到这样的对手,不失为一种快意。

可惜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今日凤凰台起了大雾,对面的人注定是一场徒劳。

秦章想,等胜利之后,可以放那人一马,游说对方,将他收入营中,成为自己麾下的一员猛将也未尝不可。

也不知自己的那个儿子在此,和那人相比,谁领兵布阵的本领更胜一筹。

若是秦临在此......

秦章想到这里,摇了摇头,他在数十日前,便八百里加急发信告诉秦临前来支援,他却迟迟未前能来,倘使今夜有秦临助阵,想要取胜是轻而易举。

“阿临......”老将军呢喃道,深陷的眼窝看着地舆图,想起儿子,轻轻笑了下。

他的儿子,必定是天下第一的勇猛无畏。

他已经是迟暮的英雄了,可江山代有才人出,他的儿子必将接过他的旗帜,成为新一个杰出的将领与领袖。

这一场仗,秦章除了胜利没有别的选择。

他抬起苍老的面颊,走到剑架前,再一次抚摸过这一把陪他征战无数的宝剑,道:“替我更衣,我要亲自去江畔,剿灭敌军!”

几个小兵走出来,提起沉重的盔甲,来帮这一位战神更衣。

这一套战衣通身漆黑,坚无不摧,犹如龙鳞,射出幽幽的寒光当。

秦章穿好它上身,转过身来,这才露出了他最骇人的面目,不怒自威,如同虎狼,看得帐子中人无一不背后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