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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提,连阿普都意外,他站在乌爨和白爨中间,被达惹犀利的目光刺在脸上。

果然,达惹冷笑了,“我为什么要阿普帮我守城?”

各罗苏耐心地解释,这并非他的私心,“矣苴和城离西番最近,番人一来,施浪先遭殃。”

“施浪的罗苴子也会打仗,不要你操心了。”

“唉,寨子里没有个男人,到底不行……”

“非得要男人,才能活吗?”达惹“哐”一声,把茶碗放下,她直截了当地说了,“施浪诏主,我自己做,你们谁都不用惦记。”见男人们脸上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达惹索性当场宣布了:“今天开始,谁也别欺负我是寡妇,我不姓段,也不姓施,我姓各,我叫阿各达惹。”

各罗苏震惊了,“各”是上一任骠信的名,只有继位的长子才能用“各”来冠姓南诏的采用父子名字首尾相连的方式,譬如皮罗阁、阁罗凤、凤伽异、异牟寻,这样子。,“你怎么能姓各?”

达惹似笑非笑,“你能姓各,我凭什么不能姓各?”她还嫌语不惊人,“阿苏拉则死了,乌爨大鬼主也该轮到我做了。”

“你少做梦!”各罗苏脸色都变了。

各罗苏越愤怒,达惹就越高兴。她花朵似地笑开了,“阿哥,你老了,没几年好活了,”她冲阿普一撇嘴,“你看看阿普,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一个,大鬼主不给我做,难道给他做?大家评评理。”

各族首领们把目光在两人身上盘旋,往后一靠,端起茶碗,那是看热闹的姿态。

各罗苏冷静下来。没捉到狐狸,惹得一身骚!他瞪了达惹一样,用一种兄长的威严,但语气毕竟软了,“阿苏还会回来的。他也是你侄子,你不要咒他。”

达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款款地起身,“咱们走着瞧。”

两个雄赳赳的娃子跟着她往外走,和阿普当面撞上了,阿普抿着嘴巴看她,是生气,也是无奈。这样的眼神,叫哪个女人不心软?

达惹噗嗤一笑,她意味深长,“傻孩子,惦记施浪家的人和东西,你还得长点本事才行。”

剩下几家的首领也被送走了,各罗苏坐在屏风前,脚下是斑斓的波罗皮。案上同时摆着汉皇赐的云南王金印和吐蕃赐的赞普钟印,各罗苏并不以为耻辱。但刚才达惹的戏弄让他的脸彻底拉了下来。

尹节说:“达惹不会去汉人那里使坏吧?”

各罗苏说:“各部选大鬼主,这是我们乌爨自己的事,别说云南太守,皇帝都管不了。”

阿普在旁边听着,说:“我去跟姑姑说,她想做大鬼主,就让给她好了。”

“你又想挨我的鞭子了吧?”

阿普撇下各罗苏,在院子里徘徊。萨萨的房檐下有只绿孔雀在踱步,这让阿普想起了碧鸡山堡寨那个骚气的浪穹人,他不禁翻了下眼睛。

阿苏拉则……阿普瞒着各罗苏和萨萨,派了两个娃子去长安,快两个月了,还没有阿苏的消息。一个乌爨僧人,应该是很醒目的,他准是改头换面了。阿普的眼睛里暗沉沉的。

娃子们突然欢呼起来。最近,能在年轻人中引起这样的骚动,只有一件事。阿普回过神来,果然见他们成群地撒腿往外跑,“去看施浪家的女儿了!”

达惹是带着家人一起离开碧鸡山的,但施浪的女儿没有在云南王府露面,在外头闲逛。她也跟达惹一样,蛮装绾髻,坐在洱河畔,好奇地看一群小朴哨捞青苔。施浪没有摆夷女奴,碧鸡山上也没有太和城这样热闹。浓绿的青苔,又凉又滑,像鱼儿,被灵巧的手接连不断地捞起来,摊开晒在太阳下。

小朴哨们戴斗笠,施浪家的女儿有着比别人都洁白的脸和手,却不怕晒,坦然地露在外头,任娃子们睁大眼睛看。她把裤管也卷起来了,赤脚淌过水,手里端着沉甸甸的竹篾箩,脚踝上银镯闪着水光。

稀奇,连青苔她都比别人捞得快。

“真是阿姹啊。”木呷咕哝了一句,他瞟一眼阿普——又要跟着她跑了。

小朴哨们唧唧呱呱,连看完傩戏的阿米子们也凑过去了,眼看河畔炸了锅,蝴蝶蜻蜓乱飞,阿普捅了一下木呷,“你去把她们都引开。”

“有十几号人啊……”木呷说,头一回为要应付的女人太多而烦恼。

还没说完,阿姹把竹篾萝放下了,她用湿淋淋的脚踩着草茎,拨开藤蔓,走进了林子里。

阿普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