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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赞普落葬后月余,汉皇的国书才姗姗而来——这份国书的措辞,让秘书省的人费尽了心思,两国议和,显然已经希望渺茫,皇帝连吊祭的使者也没有派来,只委婉地向论协察索取东阳郡王与鸿胪卿两位汉使。论协察称,鸿胪卿病体沉重,不宜劳顿,须留他在逻些调养好之后,会亲自委派车马士兵,送汉使归国。 接到国书后,皇帝召政事堂众人商议,皇甫达奚道:“论协察不思继立下一任赞普,却忙着往北驱掠牛羊,调兵遣将,这是要挟兵事以篡谋啊。” “是朕不应该,”皇帝颓唐地捏着额角,“太急于议和,没顾得上西番人秉性狡诈多变。” 皇甫达奚自己曾力主议和,到这种情景,也不敢多言,“鄂国公那里……” “论协察挥兵十万,势不可挡,叫他见机行事吧,朕不会计较一时的得失。” 这意思,是要退避了。皇甫达奚答声“是”。 “剑川节度是……”皇帝慢慢地翻着案上的奏疏。 “韦康元。”皇甫达奚瞥一眼皇帝的动作,忙提醒道,“以前做过金吾大将军。”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是寒族出身。” 跟韦妃一系没有瓜葛,皇帝会意,脸色也缓和了,“这人行事沉稳吗?” “很机敏。” 皇帝现在对政事没有多少耐心,才几句话,就不断地皱眉,旁边伺候的医官见皇帝伸出手腕,忙趋前诊脉。殿上鸦雀无声,都把揣测的目光盯着医官的脸。 “蜀王的食邑,加封五百户,兼领益州都督。”良久,皇帝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声音不高,所有人却都竖起了耳朵。 东阳郡王身陷吐蕃,性命危在旦夕,皇帝这是算对蜀王稍加安抚——还是终于对朝政产生了厌倦,向这位与世无争、偏安一隅的亲王展现了一丝罕见的青睐?皇甫达奚默然转身,退出殿,停在龙尾道上琢磨起来。 论协察的十万大军,在土鼠年破春之前,降临原州,游牧于北庭。汉鹘联军不攻自破,薛厚奉诏引军退回大非川,旁观蕃兵和回鹘在北庭的厮杀。 德吉卓玛坐在轮王七宝的卡垫上,副相那囊氏恭谨地对她弯了弯腰,退出殿去,德吉脸上露出失望。 北边和回鹘在打着仗,蔡邦和那囊两家,对于…

在赞普落葬后月余,汉皇的国书才姗姗而来——这份国书的措辞,让秘书省的人费尽了心思,两国议和,显然已经希望渺茫,皇帝连吊祭的使者也没有派来,只委婉地向论协察索取东阳郡王与鸿胪卿两位汉使。论协察称,鸿胪卿病体沉重,不宜劳顿,须留他在逻些调养好之后,会亲自委派车马士兵,送汉使归国。

接到国书后,皇帝召政事堂众人商议,皇甫达奚道:“论协察不思继立下一任赞普,却忙着往北驱掠牛羊,调兵遣将,这是要挟兵事以篡谋啊。”

“是朕不应该,”皇帝颓唐地捏着额角,“太急于议和,没顾得上西番人秉性狡诈多变。”

皇甫达奚自己曾力主议和,到这种情景,也不敢多言,“鄂国公那里……”

“论协察挥兵十万,势不可挡,叫他见机行事吧,朕不会计较一时的得失。”

这意思,是要退避了。皇甫达奚答声“是”。

“剑川节度是……”皇帝慢慢地翻着案上的奏疏。

“韦康元。”皇甫达奚瞥一眼皇帝的动作,忙提醒道,“以前做过金吾大将军。”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是寒族出身。”

跟韦妃一系没有瓜葛,皇帝会意,脸色也缓和了,“这人行事沉稳吗?”

“很机敏。”

皇帝现在对政事没有多少耐心,才几句话,就不断地皱眉,旁边伺候的医官见皇帝伸出手腕,忙趋前诊脉。殿上鸦雀无声,都把揣测的目光盯着医官的脸。

“蜀王的食邑,加封五百户,兼领益州都督。”良久,皇帝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声音不高,所有人却都竖起了耳朵。

东阳郡王身陷吐蕃,性命危在旦夕,皇帝这是算对蜀王稍加安抚——还是终于对朝政产生了厌倦,向这位与世无争、偏安一隅的亲王展现了一丝罕见的青睐?皇甫达奚默然转身,退出殿,停在龙尾道上琢磨起来。

论协察的十万大军,在土鼠年破春之前,降临原州,游牧于北庭。汉鹘联军不攻自破,薛厚奉诏引军退回大非川,旁观蕃兵和回鹘在北庭的厮杀。

德吉卓玛坐在轮王七宝的卡垫上,副相那囊氏恭谨地对她弯了弯腰,退出殿去,德吉脸上露出失望。

北边和回鹘在打着仗,蔡邦和那囊两家,对于嘎尔氏简直是言听计从,没庐氏的下场,对他们来说,是适得其所——没庐氏不该为了私利,把一个奴隶扶上绿松石王座,而那个奴隶现在还堂而皇之地躺在国君的陵寝里,让部族酋长们感到蒙羞。

在吐蕃人心里,她已经不是公主,而是论协察用来换取五千爨兵的工具。

檐下的冰凌柱子融化了,滴滴答答地打在石板上,德吉越发焦躁。她攥着象牙佛珠,猝然起身,“去找阿普笃慕。”

阿普笃慕住在红宫脚下的雪城,穿过法院、经院,还有各式作坊,他和德吉在红宫的白玛草墙下碰头。

阿普告诉德吉,“尚绒藏被押解回逻些了。”

“舅臣在哪?”

阿普看向背后的雪城,那里有座粗粝石头垒的碉房,“被关起来了。”

德吉急眼了,“那里是关牲畜和奴隶的!”她不顾一切地捉住阿普的袖子,“带我去见舅臣。”

阿普把袖子从德吉的手里拽了出来,他瞟了一眼德吉身后的皇甫南。皇甫南穿着花格氆氇的百褶裙,腰上系着一串细小的银铃铛,有点像山北坝子里的阿米子。在红宫里待了两个月,她能听懂一些蕃语了,但脸上是一副漠然的样子,眼睛不看他,嘴角往下耷拉着。

阿普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德吉率红宫婢女们往经院冲去,他走在皇甫南身后,听着铃铛脆响,手也痒了,想要摸一把她缀了银流苏的辫子,皇甫南猛地一扭头,乌黑的头发像鞭子似的抽打在他手上。

阿普又想拉手,皇甫南立即把手也躲到背后。果然闹脾气了,她冷冰冰的,“你不看看这是哪?”

阿普好声好气地哄,仿佛皇甫南才是公主,“去圣泉吧,山谷里雪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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