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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几句话中,论协察咂摸出了争风吃醋的味道,他不禁觉得好笑,玩味地看着和吐蕃争战数十年不休的汉爨两方,一想到战场上的砍杀,噶尔协察就感到热血沸腾。他端起滚茶,悠闲地吹了吹表面的油花,“只有最勇武忠诚的男人,才能入我们吐蕃女人的眼……除此之外,天神说了也不算。”

阿普笃慕离开了嘎尔家。被揭穿了身份,木呷他们也不再扮吐蕃人了,跟着阿普笃慕的马,他们拎着竹弓,背着药箭,在雪原上自在地用爨语大声说笑。有一群黑色的水鸟,“扑棱”扇着翅膀,自湖面掠到了山顶,掀起一阵风。

阿普到了德吉毡帐外,听见了芒赞絮絮叨叨的声音,那话里对他没好词。阿普忍着气,叫了声“德吉”,芒赞掀起毡帘看见他,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你还叫她德吉?”

“德吉,我有话跟你说。”阿普平静地对着毡帐,没搭理芒赞。

德吉也探出头来。她的骄傲和自尊被阿普损害了,怒气不比芒赞少,但是她比芒赞沉得住气,“请进。”她支使着不情愿的芒赞,“你出去。”

阿普和芒赞擦肩而过,进了毡帐,见德吉拉着脸坐在褥垫上,女奴要替她打扮用的奁盒也打翻了。阿普不自在地抓了下头发,“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我们不是朋友了,”德吉依旧冷淡地不肯看他,“违背誓约的人,不再是我们吐蕃人的朋友,是敌人。”显然她从芒赞那里听了一通添油加醋的话,德吉强调了一句,“你和你的女人,都是。”

“那你就当我是敌人吧,别为难阿姹。”阿普也没再遮掩,握紧了手里的刀,“让木呷和木吉送阿姹回乌爨,我还留在吐蕃,当你们的人质。”

这话让德吉震惊,也让她伤心,“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在长安偶然认识的女人,使乌爨和吐蕃为敌,不再当我和芒赞的朋友吗?”

“阿姹不是随便的什么女人,我和她认识很早很早……”和阿姹的过往,阿普深埋在心底,他没有多解释,“我把你们当朋友,但是相臣,根本就没有把爨人当兄弟。”想到被嘎尔协察肆意挥霍的银生茶和神川盐,还有要被驱赶到北方去抵御回鹘的五千爨兵,阿普克制着勃发的怒气,“非要打仗的话,汉人也是打,吐蕃也是打,就算你们一起来,我阿达也不怕!”

“我阿帕是要和汉人议和的。”德吉肯定地说。

“相臣会同意吗?”阿普轻蔑地反问她,“赞普说的根本就不算。”

德吉不满地瞪着他,被阿普毁约的怒气渐渐消了,德吉盘算起了别的主意,但她脸上没有露出端倪,仍是伤心的神情,“我阿帕说的一定算话,是你违背了诺言,你对不起我。”见阿普桀骜不驯的样子,德吉知道,男人一旦变心,那会很冷酷。怕他真的恼羞成怒,要跟她断交,德吉忙说:“所以,你要帮我。”

从德吉的毡帐出来,阿普接过木呷手里的缰绳,默默骑上马。木呷艰难地踩在雪窝里,一面东张西望,离开了吐蕃人的地盘,他追上阿普的马,说:“你把公主得罪了,她是不是要嫁给蜀王的儿子了?”

嫁给蜀王的儿子,那正好,阿普坏心眼地想。不过,他摇头,“德吉不愿意,李灵钧也不愿意。”

“那就好。”木呷松口气,“不然等你回了乌爨,准得挨骠信的鞭子啦。”

“阿达不该做这个赞普钟。”阿普提到这个就满肚子火,“嘎尔协察这个贪得无厌的混蛋!”

“没有嘎尔协察,兴许吐蕃真和汉人议和,那就糟了,你把两边都得罪了。”

“总要打一仗的。”爬上山坡后,两座雪山横亘,太阳升起来了,一面金光熠熠,一面暗影沉沉,阿普勒马停在明暗交界的山隙间,他望着脚下静谧如青玉的圣湖,皱眉道:“你把阿姹送回到达惹姑姑身边,再跟阿达说,我不想再做这个质子啦,不管是汉人,还是吐蕃人……”

木呷“啊”一声,苦了脸,达惹和各罗苏这对兄妹,现在简直是水火不相容,“我不敢去施浪家……”木呷小时候总是对阿姹挤眉弄眼,现在让他送阿姹回乌爨,他可满心不乐意,一来怕要跟阿普打架,二来怕阿姹再跑掉,他抱怨道:“阿姹她根本不听我的话啊。”

“她会听我话的。”阿普在马上摇晃着,一提到阿姹,他脸上不自禁露出笑容,鞭子也抽得脆响,“她现在比小时候好多了……”

“我怎么看着,都觉得她喜欢蜀王的儿子,比喜欢你多啊……”木呷嘴里嘀咕着,被阿普的马落下老远,呼哨在天边打着旋儿飞,他忙招呼娃子们拔腿追上去,在雪地里留下了凌乱的脚印。

钻进了拂庐,阿普一愣,虎皮褥垫上没有阿姹,浑脱帽和獭皮袍也不见了。是去珍宝神山了吗?他忙问女奴,“弹箜篌的人呢?”

女奴将远处的毡帐一指,那里隔河住着汉地的使臣和随从,“他们说,公主不要他了,叫他回去汉人那边。”青海骢在河畔吃草,把尾巴甩了甩,屁股转向阿普。

“是德吉把她赶走了?”阿普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差点转身去和德吉打一架。

“公主没有说话,”女奴茫然地摇头,“汉人在外头叫他,他立马就收拾东西走了。”

“我就说吧……”木呷又小声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