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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想起要紧事,转头问:“六郎……”

皇甫夫人道:“我叫九妹也去劝一劝,你还不知道?那是个倔驴。”

“何止是倔?”皇甫达奚勃然变色,猛地拍案,“还胆大包天!”

“怎么了?”皇甫夫人被他唬了一跳。

皇甫达奚吞了口唾沫,把烛台移开,倾身到皇甫夫人面前,泄露了政事堂机密,“薛厚自陇右给陛下上了道奏疏,说西番与乌蛮秘密勾连多年,图谋不轨。”

皇甫夫人慌了,“这,是真的吗?”

皇甫达奚回想着他在御前偶遇过的云南王世子,是个和皇甫佶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没有李灵钧那样锋芒毕露,人看上去也赤诚单纯一点,“看不出来,”他呢喃着,心情不虞地摇头,“再被秘书监一搅和,议和这事,一时半会是不行啦……”

皇甫夫人只惦记着皇甫佶,“这和六郎有什么干系?”

皇甫达奚“呵”一声哂笑,“你当他在京都,和薛厚通风报信的时候还少吗?”他沉着声,“我就知道,阳奉阴违,他是个好手!”

皇甫夫人怔怔地看着他,忽又想起一节,她迟疑地说:“当初是六郎从乌蛮把九妹领走的,如果被乌蛮的人认出他来,把这事揭发……”想到段平,她不禁浑身一个寒噤。

“不要慌,”皇甫达奚可比妇道人家镇定多了,“事情还没查实,陛下不会轻易地打草惊蛇。各罗苏只有两个儿子,这个在京城做质子,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皇甫夫人还在忧虑,“这个乌蛮王子也在南衙,两个都年轻气盛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

皇甫达奚扶案起身,疲惫地解开革带,“趁还有点时间,赶紧把那事办了吧。”

皇甫南轻轻透口气,伸出湿淋淋的胳膊,把案上一个斑犀钿花盒子拖过来,里头是胡桃大的澡豆,淡淡的绿色,用水化开,幽香扑鼻,她奇道:“这是什么?好香。”

这两天皇甫南突然转了性,沐浴的时候不许人靠近,婢女的身影隔着屏风晃动着,绿岫答道:“是红芍拿回来那包菩提子的皮呀,我看那东西黄皴皴的,苦剌剌的,怕有点臭,掺了好几样香料进去,”她掰着指头点起来,“有白芷、白蔹、白芨、白茯苓、白术、沉香、麝香、鹿角胶、绿豆面,你数数!谁这么促狭,尽送些乡下东西,浪费好香料去配它。”

听绿岫说乡下人,皇甫南噗一声笑出来,被水汽打湿的睫毛扇动着,“是山里的野人。”

“我进来了?”红芍捧着铜匜进来,把茶麸水在她头发上慢慢浇着,皇甫南肩膀一缩,沉到了水里,乌黑的头发像打湿的绸缎,漂浮在水上。

红芍满心的好奇,听外头脚步声静了,她轻声问:“娘子,三郎今天在阁子里,跟你说什么了?”

皇甫南不做声,红芍越发凑近了,“是不是,蜀王府要跟咱们府上提亲?”她一颗心噗噗跳,比自己要嫁人还紧张,“你答应了?”

皇甫南想了想,反问她:“红芍,你是良籍,如果内教坊选你去做伶人,或者有当官的人家要娶你去做妾,那人权势很大,以后兴许有数不清的人来巴结你,讨好你,你愿不愿意?”

红芍立即道:“我不愿意!”

皇甫南微笑,有点轻蔑的意思,“连你都不愿意。”

红芍怔住,“三郎想……”

“什么都不用想,”皇甫南断然道,“伯父不会答应的。”

红芍还站着不动,皇甫南推她一把,“你快出去。”把人都打发走了,她拿起铜镜照后背,乌桕叶汁的痕迹似乎淡了。皇甫南精神振奋了不少,穿上寝衣坐在榻边,红芍和绿岫围着她转,一个擦头发,一个在背后的青帐里熏香,皇甫南突发奇想:“有阮咸吗?”

“没有,有琵琶。”红芍不解地看着她,皇甫南以前没有半夜弹琵琶的兴致。

“拿过来。”

红芍把琵琶抱了过来,皇甫南捡起拨子,胡乱地挑弄了会琴弦,那声音,是折断了珊瑚鞭,倾泻了玉盘,听得两个婢子都痴了。月色自疏朗的窗棂投进来,皇甫南低头凝视着手里的拨子,洁白的手指轻缓地画了个盈字。

大盈库!

她倏的按住了琴弦,琵琶发出“铮”一声锐鸣。

阿普枕头下的红牙拨,是本该埋葬在西岭的韦氏遗物吗?

作者的话

工匠不敢把妃嫔的闺名刻在皇家器具上啦。 唐内库:琼林库,大盈库。李三的爱马仕鞍子是琼林库的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