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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妈不懂这些事儿,她只是听三宝说了两句,具体的三宝也不知道呢。可韩会计懂啊,他接到文化局的电话,人家让姥娘明天务必到场,因为她获了二等奖。

二等奖啊,不管多少人、多大规模、什么奖,这都是县里办的,那都是很了不起的。

虽然大舅妈二舅妈都觉得姥爷老思想不会说话,姥娘裹了小脚更是没见识,天天不是干活儿就是剪纸,可她们也没得过什么奖啊。

以前她们都有些看不起这个小脚婆婆,这会儿突然觉得小脚婆婆挺厉害啊,剪纸还剪出名头来了呢。

二舅妈:“还是妍妍厉害,咱娘剪了一辈子纸,也没人给个奖,妍妍一弄就获奖了。”

林母忙谦虚地说孩子就是瞎弄,还是老太太剪得好,人家县里给面子。

那边男人们也都知道了,顿时就把林父走南闯北的话题给打断,纷纷夸姥娘厉害,剪纸还能获奖。

大舅骄傲得很,“咱娘剪纸获奖,外甥写作文也获奖,这可是咱家的脸面。”

林父看大家都不恭维他了,急需抢回注意力,就笑道:“哎呀,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会剪,我写文章也可好了,我小时候写大Z报……”

大家都围着韩会计说县文化局打电话的事儿呢,根本没顾得上搭理他。

林父坐在那里顿时很失落,自己倒酒喝。

大表哥刘金江忍不住问:“那获奖了有奖金?”

林父:“诶呀,什么奖金啊,这就是糊弄老百姓的,耍弄乡下老太太的罢了。妍妍作文获奖,就给了个石英钟,也没给钱。”

那边大姨也忍不住问是不是有钱,如果老太太赚钱的话,她觉得应该给自己。

老太太现在都靠儿女养活,也不需要花什么钱。

兄弟姊妹日子过得都不错,自己男人没了,还有一个儿子要读书,大家自然得帮衬,就算不主动帮衬,那么老太太的钱给自己没毛病。

她就说明天陪姥娘一起去,“这会儿地里也没活儿了,正好轻松呢,咱们都去县里见见世面。”

姥娘不高兴,“我不爱去,你们去吧。”

“那可不行,大娘,你获奖,人家点名让你去呢。”罗母也觉得脸上有光,足够回去炫耀的了。

这门亲事,真是结得好啊。

上午吃过酒席,下午就有本家以及邻居们过来串门恭喜大姐定亲,最后话题都落在姥娘拿奖这事儿上。

“大娘,你可真厉害,咱村还没听说谁拿县里的奖了呢。”

“当初就老书记搞大生产拿了一个公社的奖。”

“以后咱们过年可不能白拿大娘的窗花贴了,得花钱买!这可是全县拿奖的窗花!”韩奶奶笑滋滋地说,姥娘得奖她比自己得奖还高兴。

韩奶奶这么一说别人也都附和,纷纷说要的。

姥娘笑道:“你们都不用哄我,我剪了这么多年是个啥情况心里也有数。这都是妍妍张罗的,又是给发到报纸上又是寄到县里的。”

她这么一说,大家又都夸林妍。

林妍已经从不好意思到淡定到心无波澜了,夸,你们随便夸,反正我不会飘就是了。

三点左右的时候就有亲戚陆续告辞回家,这时候林三姑和三姑父来了。

他们带了几个水果,进门就问大哥和嫂子走了没,听闻还在呢就放心地跟大家伙儿闲聊,照例把姥娘和林妍夸一通。

傍晚时分亲戚们都走了,晌午剩下不少饭菜,大舅妈就留林三姑两口子吃饭喝酒。

三姑父喝了两杯以后就跟林父和林母借钱,“大哥、大嫂子,我寻思总这么闲着也不行,一冬天在家猫着不是个事儿,我得做个生意。”

林母:“你不是在大窑烧砖吗?”

三姑父:“也没几个钱,还累死个人,我寻思筹措点钱开个铺子。北公路那里有我家的菜园子,在那里开个小卖部小饭店什么的,这来往的大车那么多,司机总得吃饭吧。”

林父:“在这里开?怕是不行吧。这里离着镇上没几里路,人家一脚油门的事儿,干嘛不去镇上?”

林妍想想林父这点说对了,前世北公路那里开过几家小卖部和饭店,一家也没开起来,最后就开了预制件的厂子。

而三姑父前世开小卖部一直亏钱,他没什么文化,又不够谨慎细心,整天大咧咧的还好吃好喝好面子,自己有多少货都盘点不清楚。再者路口已经有一家做得不错的铺子,人家夫妻俩活泛,人缘好又会来事,这附近的都去他家买,根本不去三姑父家。

后来他把铺子里的货低价转给了同村的,又归拢钱想去集上租摊位卖东西,结果证明不是谁都适合做生意的。

他开口就要借三千,看林父林母为难又改口说两千也行。

林母心里很不爽,今年大闺女考上大学,一下子拿走四千块,难道三姑父不知道?竟然还来借钱?

二哥听见就主动道:“叔你可借晚了,我买三轮车钱不够,跟我姑父借了几千,最快得来年还上呢。”

三姑父:“那我听说媛媛考大学还奖励了两千来着?”

他和三姑算着林父还有不少钱。前两年林父生意不错,过年喝酒的时候总吹牛自己是万元户中的万元户,一年就赚万把块呢。之前孩子们读书也花不了多少钱,家里也没有大的开销,顶多买了一辆三轮车,那镇上信用社里应该还有钱才对。

他想怎么也能借个三千两千的吧。

他好话说一箩筐,顺便就把挤兑的话也说出来,笑道:“大哥,你一直说让我多闯荡闯荡,干点事儿,我现在要干了,你可不能光说不练,不支持我呀。”

林父喜欢吹牛、大包大揽,人家求到面上不管能不能帮的他都会帮一下。

他拒绝不了别人,更拒绝不了帮人带给自己的那种成就感。

他刚忍不住要答应,这时候林母道:“你别乱答应,我们已经答应卫红了。”她快步走到门口,朝着姥娘屋的方向喊林妍和韩慕阳。

很快韩慕阳几个过来。

韩奶奶已经知道孙子要干的事儿,闺女和儿子都给她打过电话,她是支持孙子的。虽然韩慕阳要的钱不是小数目,可他来乡下以后干的每一件事都很靠谱,从来没浪费过一分钱,韩奶奶自然支持。

一把年纪,韩奶奶啥还看不透?她立刻就知道林父和林母面临的问题,当即就说闺女临时需要钱跟林父借了几千,林父没那么多,也只能凑一下。

林妍看韩奶奶开口,知道自己和韩慕阳就不用费劲解释了。

长辈说话一句顶他们一百句,三姑父不信也得信,也不能赖着林父借钱了。

而且韩奶奶这句话放这里,林父林母就算不乐意也得拿钱出来和韩慕阳合伙了。

林父这个人手里钱一多就飘,但是没有存款他也焦虑担心,会想办法多赚钱。所以他不能没有一点存款,但是数目也不能多,维持两三千的存款就差不多,多余的拿去开铺子正好。前世他之前赚的存款都被他喝酒误事给祸祸了,送林媛丢了1500,翻车赔人家5000,被扣了三轮车加罚款7500,借个三姑父2000,三叔家2000,后来生意又萧条所以才没钱给她出学费的。

对于林母来说借给韩家可比借给小姑子家靠谱多了,给韩家那也是一个人情,给小姑子家除了以后借的更多半点好处也没。

林三姑倒是无所谓男人借不借得到钱,她对生活没有那么高的追求,觉得有小日子过就行了,不用折腾那些有的没的。

借到了男人就折腾,借不到就老实,所以她压根就没非要跟大哥家借钱,见人家先借了人她就让男人别较劲了。

看时间差不多,林母就让林父开三轮车带林斐回家,她要和大姨在娘家住一宿。

一般秋收结束以后地里没有农活,家里也不那么忙,闺女们会在娘家住两天,大家联络一下感情,这也是惯例,只不过今年有姥娘获奖的事儿,大家都格外兴奋。

大姨住娘家的保留节目就是晚上哭诉自己命苦,埋怨爹娘给自己找了个短命男人,日子过得艰难。一开始姥爷姥娘也内疚,别人也同情,可每次都这样大家也麻木了。

为了避开她拿林妍说事,姥娘还让林妍去大姐屋里睡了一宿。

第二天吃过早饭,二哥开三轮车拉着姥娘、林母等人去县里。因为车斗比较颠簸,林妍让姥娘坐前面驾驶室里,大姨和林母坐后斗里。

韩慕阳不喜欢坐三轮,太颠了,他们三个依然骑自行车,到县里他们兵分两路,林妍和三宝陪姥娘,韩慕阳直接去找韩卫红看铺子。

如今县里还没有博物馆,展览是在县人民礼堂举办的,闭幕式也在这里举行,到时候公布获奖名单现场颁奖。

姥娘还挺忐忑的,觉得自己一个农村老太太,一把年纪裹着个小脚,过来有些丢人。等到了以后她发现,嘿,和她这样的乡下人不少呢,只不过人家没她年纪这么大。那些烫头、衣着讲究的城里人反而少。

毕竟是民艺展览,剪纸、捏泥人、做面花花、草编活儿、木匠、石刻等为主,有几个城里画画的摄影的,带着独特的艺术家气息,和他们格格不入。

很快别金海就来了,他听说林妍来找他立刻放下自行车去找她。

见了面寒暄几句,林妍就领他去看姥娘。

别金海一把握住姥娘的手,笑着摇了摇,“大娘,您有一双巧手啊。”

姥娘笑得左右两个大酒窝深深地露出来,“老婆子来丢人了,我可不会说话,领导别嫌弃。”

姥娘不会说普通话,好在县里基本也说方言,大家都沟通自如。

大姨还想往前凑,却被林母拉住了,示意她跟在后面就行,别过去抢风头了,再让人家领导嫌弃。

林母是真的开眼界了,她可没想到县文化局的人对林妍居然那么客气,见了面主动握手问好,笑容满面的半点架子都没。要知道他们在村里也见过镇上下来的干部,那一个个的昂首挺胸下巴看人,可没这么亲切。

她有一种不认识自己二闺女的感觉,忍不住一而再地把视线落在林妍身上,可林妍自始至终都没回头看她一眼,一直扶着姥娘跟别金海去应酬和别的参赛者认识一下。

二哥看没自己什么事儿,他呆在这里有点拘束,干脆就开三轮车收废纸旧衣服去了。

介绍到那几个打扮时髦的男女身边,有的人热情地跟姥娘握手,夸她剪纸剪得好,有灵性。

别金海指着一个50左右却保养得益衣着讲究的女士笑道:“这位也是我们县里有名的剪纸大家崔昭芸女士。”

林妍扶着姥娘,刚要和她招呼,崔昭芸却皱着眉头躲开了。

崔昭芸挓挲着自己纤细的手指,歪了歪头,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刚做的指甲。”

这时候有什么做指甲的呀,就是抹了大红的指甲油。

她不想和姥娘握手,老太太个子不高,银白的头发,衣着相当土气,居然还穿着民国时候的斜襟褂子,穿着尖头小鞋,摆明就是个裹脚的封建女人,她瞧不上。

别金海有点尴尬,恰在这时另外一个五十左右的妇女小跑过来,她也烫着头发、衣着不俗。她朝着姥娘笑道:“哎呀,这位就是大阅兵的作者夏女士吧。”

说着她就主动捧起姥娘的手摇了摇,“夏女士您好,我叫李玉凤,我打小就爱好剪纸,可我看了您的作品,真是甘拜下风啊。”

姥娘眨巴着眼睛,咧了咧嘴,露出她雪白整齐的假牙,“啥夏女士?我不是夏女士。”

林妍附耳道:“姥娘,你姓夏,女士就是尊重你的称呼,跟先生太太差不多。”

姥娘忙摆手,“咱可不配,我就个乡下老婆子。”

李玉凤和姥娘一见如故,拉着她去看还在展览中的作品,让姥娘给自己指点指点。

聊着聊着,李玉凤想起来了,“哟,咱俩是不是见过啊?”

她想了想就想起来了,那次在面馆吃面的时候见过,当时老太太好奇地看她们呢。

姥娘也想起来,三宝再给一补充,大家就对上号了。

这一下子更热络了,李玉凤赶紧呼朋引伴把她熟悉的十来个老太太老头子都喊过来跟姥娘打招呼。

被她这么一弄,崔昭芸却被晾在那里,一个人孤零零地特别打眼。

这些人都比姥娘小三十岁左右,这就是差着一辈人,他们大部分都很佩服她,也尊重她的年纪,却也不想把她叫老了,都称呼她夏大姐。

姥娘耳朵有点背,个子有点矮,努力地竖着耳朵抬着头听人家说啥,懂不懂的先听了再说。

林妍看她跟个小学生一样满脸求知欲,也很是开心。一个人有事情干,就不会想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要死了,她就会焕发出新生的力量,哪怕八十也活得有滋有味。

她希望姥娘可以健健康□□活充实地活到一百多岁。

九点半左右大家都入场,文化局别金海几个主持会议,市文化局领导和县文化局领导分别讲话。

一个个讲过来差不多也就到十一点了,再公布获奖名单。

画画和剪纸是大类,其他有些参加的人少,也不用评选。

原本姥娘觉得自己也就是个人情奖,人家看她一把年纪给她一个奖,当领导念出剪纸二等奖夏女士的时候她还有点懵呢。

二等奖有五百块钱的奖金!

林妍赶紧提醒她,“姥娘,你啦。”

林妍让三宝和她一起扶着姥娘上去领奖。

老太太小脚,这里地面有点滑,而且礼堂地面有斜坡,可不能给姥娘摔了。

大姨很想扶着姥娘上去露脸,却被林母扯住了,让她坐那里看就行。

领导笑容满面,非常有耐心地等在台上,等姥娘上台了他给颁奖,一块二等奖的奖状,镶嵌在玻璃镜框里,另外还有五百块钱的奖金。

三宝帮姥娘抱着奖状,笑得见牙不见眼,林妍扶着姥娘让她自己拿着奖金红包,然后和领导合影留念。

领导非常亲切,跟姥娘握手,赞她老当益壮,“看起来才六十岁的样子,大娘显年轻啊,要多参加咱们县里的文化活动。”

姥娘笑得合不拢嘴,她没文化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知道一边点头一边笑就行啦。

旁边是那位崔昭芸女士,她是三等奖,拉着脸老大不乐意的样子。

原本她觉得自己剪得更有艺术的美感,按说应该二等奖才对,哪里知道会被一个乡下老婆子压一头,实在是不爽。

第一名是市里来的,四十来岁,已经成立了文化公司,人家是冲着镀金的,至于拿八百块奖金倒是没什么吸引力。

林妍听别金海讲姥娘这个奖评得还有点小插曲呢。

评选的时候评委们对两个第二名有点拿不定主意,一个是市报社选送的夏女士作品,一个是县文化局选送的高夏氏作品,他们觉得这俩作品都非常成熟而且具有一定的时代意义,当选前三。

后来他们游移不定的时候,别金海看见了忙说那是一个人。市报送的夏女士地址和高夏氏地址一样,都是他们县高家村呢。

于是毫无疑问就把姥娘定位了第二名,然后崔昭芸才顺势排了第三名。

颁奖以后还有市报记者以及市电视台的记者采访获奖者们,这种采访一般找有话题度比较抢眼的。

第一名因为有任务,自然要重点采访宣传,其他的他们瞅瞅那个八十岁的老太太最有意思,于是他们都采访了姥娘和林妍,三宝害羞紧张,吓得赶紧躲开了。

采访的时候姥娘听不太懂的就得让林妍翻译,姥娘说的人家听不懂的也得林妍翻译。

散会以后文化局还管参赛者们吃顿饭,都去文化局会议室,食堂炖的白菜粉条,还有四喜丸子,配着白面大馒头,菜式不多却管饱。

姥娘家来了好几个家属,别金海也做主管饭,让大姨林母跟着去吃饭。

姥娘吃饭的时候就把奖金都塞给林妍了,让她拿着租房子,大姨有心想要一直没得着机会。

吃过饭参赛者们可以留下交流切磋,也可以回家。

李玉凤几个来找姥娘,坐在会议室里交流一下。

所谓交流自然不是闲聊,而是拿出剪刀和红纸来咔嚓咔嚓开始剪。

姥娘就来了劲头,她特意戴了老花镜的。

李玉凤看她老花镜款式很老,镜片很厚,戴着累,便把他们几个人的拿给姥娘试试,“来,老姐姐您试试哪副合适就戴哪副。”

他们这些都是薄镜片,戴着不累。

姥娘忙拒绝,“我孙女给我买呢。”

林妍说这一次来县里就给姥娘买新的老花镜。

李玉凤却说他们的是市里特意买的,质量比县里这些好,让她戴着,他们回头从市里买很方便。

看他们那么热情,林妍就让姥娘收了,也该给姥娘交几个朋友。

姥娘戴了人家的眼镜,是比自己的戴着舒服,她指点人家剪纸就更上心了。

李玉凤:“老姐姐,那个第一名剪得不如你好。是内定的。”

姥娘:“诶,不能这么说,人家剪得好。”

李玉凤撇嘴:“她就是开公司了,我瞧着咱们也能开公司。也弄个文化公司,把我们县里的这些民俗艺术给推广出去。”

这个姥娘就不懂了,只听他们说。

林妍还惦记着去找韩慕阳,就让大姨和林母陪着姥娘,等二哥来了他们一起回去就行,她和三宝去找韩慕阳办点事,可能要很晚才回家。

林母:“你这个孩子,整天忙忙叨叨的,不回家又去干啥?”

林妍:“我爹没和你说吗?”

林母想起来,她就悄悄跟林妍道:“那什么时候使钱?我给你们取了回头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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