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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会计笑道:“前些天约摸看到一封你的信来着,大喇叭没吆喝你大舅?”

林妍心头一跳,“您想想是什么时候啊?”这说明她的文章被录用了啊,这可是大好消息。

韩会计整日琐事也多,不管收信这些,那天就打眼瞅了一下,真要说哪天有点想不起来。

既然他有印象,那就应该有林妍的信,结果却没收到这就有问题了。

这时候除非电报或者汇款单需要收信人去大队部签字以外,普通的信件都是直接拿的。

邮递员送过来,谁有信就大喇叭喊谁去拿,从来没听说谁家丢过信,怎么偏偏少了她的?

正好韩慕阳过来用电话,看到林妍在这里,笑道:“你不是来堵我的吧?”

明天就报到了,不会逼着他写没交的那两篇读后感……吧。

林妍:“我要堵你肯定去家里,我又不是姜子牙能掐会算知道你来这里。”

她跟韩慕阳说自己的信可能被人拿走了。

韩慕阳一听,便问:“是不是回信里有钱?”

林妍哦了一声,还真有可能,她是新手稿费指定不高,可能不到五十块钱人家没汇款而是直接随信寄过来。这时候信封都是那种白色的,比较薄,里面有什么很容易看出来,八成是被人偷走了。

韩慕阳:“别担心,我帮你查。”

邮递员寄信,他那里都有底单,再不济县邮局也有底单可查。到底是邮递员路上丢了还是寄过来丢了,总会有个说法。

他问韩会计,“大伯,邮递员每天什么时候来?”

韩会计:“要是没有汇款单、电报之类的,傍晚来,送下信顺便拿走要寄的信。”

韩慕阳就让林妍不用担心了,如果回信有钱的话信上也会说清楚数目,到时候一分不少的给她要回来。

林妍朝他笑道:“那就谢谢韩侦探了。”

韩慕阳啧了一声,“不当教务主任你还是挺皮的。”

他要打电话,瞅瞅林妍,“你还不走?”

林妍纳闷,“你打电话怎么还怕我听?”

韩慕阳就大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转个身推出去。

林妍忙把自己的小电话本塞给他,“帮我给沈丹萍老公打个电话,问问看县里是不是有什么民艺展览,有没有剪纸。”

韩慕阳知道这事儿,他把电话本拿过去,“行,回头告诉你。”

林妍就离开大队部办公室,又忍不住笑,韩慕阳给班主任打电话的样子她都见过,还有什么怕她看的?估计是给他爸打电话,又要父子对吼怕她笑话,真是幼稚!

她走出大队部的时候,看见四五个穿着紧身裤和夹克衫的小青年,其中一个剃着平头还戴着一副墨镜,嘴里叼着一根草。

高家村大,不上学的学生多,小混混就多。

“哟,这不是林妹妹吗?”一个小青年摘下墨镜,朝林妍笑,“有日子没见了哈。”

林妍蹙眉,姥娘家这些表哥没有这么花里胡哨跟只野鸡似的,这人是谁?她没印象,记不得了。

“我呀,高大泉呀,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高大泉夸张地看着林妍,明明中考前还见过的。

林妍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一下子想起来,这不是那个体育生高大泉儿?

前世他喜欢逗她夸她长得俊,追着要给她介绍男朋友什么的,惹得钟瑞很看不上他。后来他和钟瑞起过几次冲突,一次因为打篮球抢场地,一次是因为外面打台球输球还是什么的。她为了不让钟瑞和他们打架就找李玉堂哥摆平,三宝也帮忙找过高大泉让他别闹事儿。

林妍对这货没好感,淡淡道:“那你可不能叫我妹妹,你得叫我姑。”

说完她就走了。

几个小青年就嗷嗷起哄,打趣高大泉。

高大泉有些没面子,吹牛道:“我这个表姑够漂亮的吧,比你们班花校花俊吧?”

一个小青年道:“俊是俊,就是太土了,你看她穿那衣服,跟我妈似的。”

高大泉切了一声,“你们那些班花就会发骚,我这个表姑还会写文章呢,写得指定很好。”

林妍回家,姥娘刷了锅碗瓢盆又准备给她缝那床被子。

林妍让姥娘别缝了,把之前存的剪纸拿出来挑一些有备份的。

姥娘:“就在那几个纸壳夹子里,你随便拿。”

姥娘用酒盒子做了几个很大的纸夹子,一层层折叠起来的,正好夹她的作品,还有一些鞋样子、剪纸低样儿等。

林妍翻开看看,不舍的拿只有一份的,就拿重样的,挑了一副牛郎织女,一副嫦娥奔月,还有一副胖娃娃骑着大公鸡抱着大锦鲤的,然后用报纸小心翼翼地折叠包起来,打算回头寄给别金海。

别金海是沈丹萍的老公,县文化局的副主任。

如果真的有艺术展,那就用这个当敲门砖,给姥娘拿一个入门证,到时候再让姥娘剪一些符合题材的作品送过去。

她也舍不得姥娘剪太多,老太太79了,总戴老花眼镜也累的。

这时候二舅拎着一小桶豆油过来了。

他老丈人家开着油坊,除了种地也进豆油回来走街串巷地卖。

他给姥娘送了四斤,又问大舅妈:“嫂子,豆油吃完了去打啊,我今儿就一个小桶,没给你拎。”

大舅妈笑道:“上次的还没吃完呢,吃完再去换。”

乡下做生意的,除了用钱买也喜欢用粮食换。

二舅总说给他们吃不用钱,但是大舅妈知道,二舅妈指定是要钱的,白吃她家的油那是不可能的。大舅妈也不高兴买他家的油,每次二舅妈让二舅来说好听的,实际好处不给一点,却把好名声占了,说出去是他们家管着老人和大房吃油呢。

聊了几句,二舅就对姥爷道:“爷,三宝娘说想在南边那块地种点菠菜冬天吃。”

姥爷就知道他的意思,南边那块地种着豆子呢,这会儿估计熟了,想让自己去给割豆子,然后再种菠菜。

老二媳妇心眼儿多,有话不说,总是让老二或者孩子来说。

他刚要答应,那边大舅妈道:“爷,那你不得先把咱西南角那块高粱穗割了?明天再去他达达家弄菜园也不晚吧,不差这一天。”

二舅就看大舅,大舅装不知道,只管收拾东西,让大姐和二哥先走吧。

二舅是个绵软的人,没什么脾气,小时候爷说了算,结婚后媳妇说了算。

他就对姥娘和林妍道:“娘,他嬢嬢说妍妍来了好几次也没去吃顿饭,明日开学了今儿让去吃饭。家里发了面,你们愿意吃包子就包子,不愿意吃就蒸馒头再包饺子也行。家里有肉,还有扁豆,想吃什么包什么。”

他对林妍道:“三宝在家等你呢。”

大舅妈就不乐意了,你把爷叫去不算,还得把娘也叫去?那谁给我家做饭?

林妍笑道:“二舅,我和姥娘去包包子,包完了,我和三宝去弄豆子也行。”

等她赚了钱,读大学的时候就买房子,把姥娘姥爷都接出去,不让他们再受这种夹击的委屈。

二哥也道:“爷爷,你就给我达达弄去吧,咱家那点高粱我晌午就割完了。”他也知道娘的意思,觉得娘有点过分计较了。平时爷爷奶奶都给自家干活,嬢嬢让去给他们帮两天也没什么不对的,毕竟人家一样给老人粮食和钱呢。

他这么说大舅就开口了,让姥爷去南边给二房干活。

其实有时候也不是干多少活儿的事儿,就是人心不平衡,好攀比算计,总觉得爹娘偏心对方对自己不好,久而久之自然要闹点事儿出来。

林妍让姥爷步行,她用自行车带着姥娘去南边二舅家,姥娘小脚,一点路就得走半天呢。

到了二舅家,他先骑自行车出去走街串巷换油了。

二舅妈正在家里等着呢,原本以为都不来就拉着脸,这会儿看林妍和姥娘姥爷都过来,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哈哈笑着招呼他们。

二舅妈膀大腰圆,紫脸膛,小眼睛,相貌平平,但是嗓门奇大,性格急躁,说话声跟机/关/枪一样,关系好的觉得她爽朗,关系差的觉得她好强欺负人。

一见面她就扯着大嗓门喊:“妍妍,你中考分数比你哥高不少吧,明儿就开学了,你可得好好给他补补课啊,别只管自己。到时候你考上大学,你哥哥考不上多难过。”说完她就哈哈大笑,笑声震耳,“我说话直,不好听,你听着行了。”

林妍:“舅妈你放心吧,三宝学习用功着呢,肯定会考上的。”

二舅妈:“妍妍,你哥比你大一岁呢,你可不能叫小名,你得叫哥,叫大名也行。”

林妍和三宝一起长大的,互相叫小名习惯了。

可二舅妈总觉得因为自己儿子长得矮,学习差,林妍才不尊重他的,还怪姥娘姥爷不纠正林妍。

林妍笑道:“对,我三哥,学习勤快着呢,现在韩慕阳给我们讲数学,他进步很大。”

正好三宝从邻居家摘鸭梨回来,看到林妍他们过来很高兴,说洗梨子给他们吃。

林妍就对他笑:“哥,你回来啦?”

三宝哆嗦了一下,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衣襟兜着的梨子差点撒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