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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缓缓说道:“那还是昭和39年的事了。当时在神户制钢和尼崎制铁合并的过程里,作为神户制钢主力银行的第一劝业银行,我是负责这个合并案的神户支店次长。和木岛桑,是经时任头取伊藤忠直桑介绍的。”

他并没有多说。

问的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已经多说了一个认识过程。

对面记录在案,然后又问道:“那么,请问您和儿玉士夫有直接接触吗?”

崛川信彦立刻摇头:“没有。”

“后来您担任了伊藤忠直的秘书,没有和儿玉士夫直接接触过?”

听着对方怀疑的语气,崛川信彦心里又一惊。

这么问什么意思?难道说,不仅木岛元一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被怀疑了,连伊藤忠幸兵卫的父亲伊藤忠直也已经被获得了与儿玉士夫直接见面商谈诸多事的证据?

似乎确实在将这条线往伊藤忠家引啊!

崛川信彦精神一振就说道:“虽然当时我是伊藤忠桑的秘书,但跟随伊藤忠桑的时间不长。大多时候,我是在银行内部做文秘工作,并没有担任伊藤忠桑的贴身秘书,随他和重要客人见面。”

记录的人一直低着头,笔写得飞快。

另一个问题又来了:“时任丸红商事采办一课课长的渡边明,伊藤忠桑认识吗?”

“认识!”崛川信彦觉得现在的问话很有引导性,是一个非常清晰的苗头,“渡边明桑,那个时候就是一个很活跃的人。当时为了争取丸红商事一个重要客户主力银行的位置,拜托过渡边明桑向富士银行大阪支店的融资部长引见商议。”

对方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和木岛元一、渡边明同时见过面吗?”

崛川信彦立刻摇头:“没有。”

然后有点疑惑的样子:“木岛桑和渡边桑也认识吗?……也对,渡边明桑很活跃。”

搜查官似乎是因为崛川信彦的表情,又像是因为他说的话,笑了笑就问道:“在对案件调查的过程里,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线索,所以才请崛川桑过来的。现在,木岛元一通过介绍艺术品买卖,完成了儿玉士夫在当时交待的一些任务。进一步追查时,与当时的月光庄联系了起来。崛川桑,春野泷三,原名是被称作崛川泷三吧?”

“……没错。”崛川信彦有些懵,怎么突然问到泷三了?

“那么春野泷三的身份,原本是您的义弟,对吧?”

“……对。”

“崛川桑。”对方推了推眼镜,“春野泷三自杀案中,渡边明是那个案件重要的一个嫌疑人,当时因为证据不足没有被起诉。在那件事之后,您和渡边明有见面吗?”

“……有。”崛川信彦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那之后,我开始担任第一劝业银行的会长。渡边桑是富士银行的专务,我们的见面,都是在正式的商务场合。”

“崛川桑。”搜查官微笑了一下,“全部都是在正式的商务场合?”

“……没错。”

“明白了。”他翻了翻面前的材料,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再说回昭和48年吧。当时春野泷三已经成为春野家的家主了,您知道他与儿玉士夫见过面吗?”

“什么?”崛川信彦的心往下沉,却装得非常诧异,“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

对方一直是微笑脸,不置可否地继续点头:“木岛元一供述说,儿玉士夫曾经和渡边明一起造访滋贺县近江八幡安土城的八幡神社,崛川桑没有听春野泷三提起过?”

“……完全没有。”崛川信彦努力克制着情绪,补充道,“从他和春野雪依成婚后,就一直居住在八幡神社,我们的来往很少。”

“那么可以详细说说,春野泷三在自杀前签署留下遗嘱,将女儿的监护责任和安土城八幡神社的所有权委托给您代为行使决断的过程吗?”

前后数个问题连贯起来,崛川信彦的目光已经无法平静。

既然如他所说,他和春野泷三的来往已经很少了,春野泷三凭什么这么做?

而且时间跨度如此之久,一个是昭和48年春野泷三在当时与儿玉士夫的来往,这件事与那个洛克希德有关;一个是10年多以后春野泷三自杀前,这件事又与田中·荣有什么关系?

搜查官仍然是微笑脸,崛川信彦在极力思考间,就缓缓回答起来:“那时候是昭和59年……因为泷三女儿上中学的事,泷三找到当时担任常务的我……”

接下来的时间里,问题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崛川信彦只能极力应对。

不管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至少要在与木岛元一、渡边明、福本雄、渡边则、尾上缝的事情里,按照原定的计划去回答,将脏水和线索全部指向伊藤忠家,指向芙蓉财团、三和财团。

但夹杂在这些问题里,那些有关春野泷三的问题,总让崛川信彦如坐针毡。

田中·荣在最高院改了说法,表示“你们说我受贿了5亿円我就认了”。但是米国那边表示洛克希德在霓虹花了30亿円公关,那么作为中间人的儿玉士夫,究竟把剩余25亿円花在了哪里?

这被视为他绝望之下的反扑,对内阁换届之后仍然无法获得安享晚年待遇的愤怒。

可是在这个大事频发的11月、12月里,陶知命却因为那个关于回购天国之门的声明和接受采访时说的很多话,在被议院传唤问询后边出国环游世界。

那个声明和采访,不就是为了加速不动产市场的崩盘吗?

议院问询他,陶知命也只是告诉崛川信彦,宫泽喜二和桥本太郎刚刚上任,必须要做出一些姿态。陶知命确实是在发挥影响力,表面上给他们上台挽救经济制造了麻烦。

可是随后东京地检难道不应该只是迫于压力,表面调查一下那25亿円的事情?儿玉士夫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当时的事还怎么查?

这段时间,崛川信彦早已因为霓虹国际协力银行与莱文投资局、欧依尔特王室愿景的合作,被安倍转玖催得团团转。

安倍太郎在11月底还真的撒手人寰了,安倍转玖急于做出成绩,准备明年山口县议员席位的竞选,这件事崛川信彦很清楚。

哈萨尔、杰弗利他们对八幡影视新城的投资,和关本等几个董事推进他们手上持有的第一劝业银行股份转让,对香岛那个李家成等几人在香岛南丫岛、大崎新城等诸多项目的融资事宜,还有蟠桃映画收购东宝、知命信托入股阪急电铁、第一劝业银行增持阪急电铁等等,这么多事已经让崛川信彦忙得不可开交。

高木仁八去负责八幡研究会那边了,崛川信彦一时之间还缺了个得力助手。

再加上大藏省开始了对兴业银行、长信银行的整顿,崛川信彦又没听到东京地检特搜关于那25亿円调查的进一步进展,真的以为他们只是敷衍。

结果现在,自己突然被请了过来。

问询室墙上的时钟,从3点多慢慢地就转到了7点多。

超过4个小时的问询,让崛川信彦越来越疲惫。

这个时候,搜查官站了起来,微笑着鞠躬:“辛苦了!耽误了崛川桑这么长时间,还请见谅!”

“……哪里,应该的。”崛川信彦惊疑不定地站起来回礼,然后问道,“那么我可以先离开了?”

“当然!”

崛川信彦压制着内心的忐忑,离开了问询室。

现在得赶紧先回到车里,联系陶知命,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走到了门口,就看见由他崛川信彦提名、负责福本雄案的宫崎警视正匆匆来到这里。

崛川信彦不方便在这里与他闲叙什么,但还是停下脚步弯腰问了问好:“宫崎桑。”

“崛川桑。”宫崎警视正只是礼节性地弯了弯腰,就匆匆往里走。

崛川信彦分明听到他低声对部下说:“坂元东弥真的开口了?可不要让我失望……”

他居然没有对自己出现在这里感到意外,问一句原因。

虽然当时就想清楚了,面对这么多人联合起来的力量,他别无选择。但现在自己不也是陶知命的人了吗?为什么他不能有丝毫暗示?

而且……坂元东弥开口说了什么?

既然能听陶知命的话出面搅乱山口组的局势,他该说的不是早就说了吗?要不然,山口组也不会在这两个月遭遇暴风般的横扫,已经接近被取缔的边缘。

没有人将崛川信彦留在这里,他被客客气气地送了出来。

这让崛川信彦还保留着一丝期望,一切……应该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回顾着自己接受问询时的答案,没什么问题,都是当初与陶知命商量好的那些说法。

仅仅只是有关春野泷三的那些部分有些令人意外。

回到了车里,他没有叫司机出发去哪里,而是静静坐了一会。

想了有几分钟,崛川信彦睁开了眼睛。

从福本雄被抓,从他向陶知命土下座开始,其实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担心无益。

但现在偌大的第一劝业财团,从董事会内讧开始,到多方合作的落地,全都是自己在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现在红苏的消亡已经开始倒计时,宫泽喜二、桥本太郎和陶知命、三井、住友、三菱他们商议好的大计划早已按步调在启动。

所能够赌的,还是只有自己存在的价值,对陶知命来说比不存在的价值更大。

所以崛川信彦先打了一个电话:“修子。”

今天份的联系,先给了过去。

“一切还好吗?”对面的女人很关心,“看到新闻,你被特搜部带走了,我一直在担心……”

“先不要轻举妄动。”崛川信彦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先做好准备。看一下时间,从现在开始,如果2小时内,我没有再次联系你,那么就……”

“2小时?”声音急切不已,“出现了什么变故?仅仅2个小时……”

“先做好准备吧!”崛川信彦平静下来,“应该没问题,就这样。”

他并不想说太多复杂的情况。

挂掉这个电话,他就迅速拨通了陶知命的电话:“会长大人……我刚从特搜部出来,您在哪里?”

电话里陶知命的声音很放松:“一直在等着你,到天国之门来吧,我在家。”

“是!”崛川信彦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间到他家里,是自己人的待遇了。

告诉了司机,他就继续闭眼盘算起来。

而同一时间,那个名为修子的女人,已经打了很多电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