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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溢最强的雄妖,不就是蛇王么?

她正要答话,倏地余光一瞥,看向了医师院门外。

有一股难以捉摸的气息。

若非蛇王,就是方才遇到的卫戕将军。

茯芍下意识排除了蛇王。

卫戕……她皱眉,他为什么要跟过来?来了又不进门,只藏在门外偷听。

她愈发觉得卫戕可疑。

衾雪羞怯地道出了自己的心意,正忐忑地等着对方回应,却发现雌蛇的目光越过了自己,全然一副走神的模样。

他顿时被凉水浇了个透心。

带着一点愠色,衾雪重重唤了声:“茯芍!”

茯芍这才回神看向他。

“啊……”她想起了衾雪刚问的话,答道,“那当然愿意。”

蛇王也好,新起之秀也罢,她乐意和强壮的蛇交尾。

生不生蛋另说。

院外的卫戕听到这一段,不由得皱眉。

院内的衾雪则眉眼舒展,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颔首,道,“好。”

说罢便转身离开。

好?茯芍不解,这次又是好什么?

他怎么总是没头没尾地说“好”?

妖已走远,无从问起。茯芍莫名其妙地离宫回家。

回去的途中,酪杏一脸欲言又止,等她做了饭、茯芍吃饱喝足了,酪杏实在忍不住问:“芍姐姐,你这就答应他了?”

“谁?答应什么?”茯芍疑惑。

“那头白狐呀。”酪杏坐在她身边,给她捏肩膀,“你今天不是答应他,只要他成为淮溢的最强者,就做他的伴侣了么。”

“怎么会?”茯芍震惊,“他是狐狸我是蛇,这要怎么做伴侣?”

她被酪杏的大胆发言给惊到了,完全无法想象一头狐狸和一条蛇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狐头蛇?还是蛇头狐?

不管哪个,茯芍都不能接受。

酪杏也吃惊,“可你说了‘愿意’。”

“我说的是愿意和淮溢最强的妖做伴侣,淮溢最强的是蛇王呀。他的道行可比王差远了。”

那头白狐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她呢。

酪杏道,“现在打不过,日后未必,届时芍姐姐会答应他么?”

“那也不行。”茯芍拒绝,“狐狸是一夫一妻制的,和他在一起也太吃亏了。”

酪杏终于是放了心。

她点点头,应和道,“是呢,太亏了。”

芍姐姐这样好,怎么能便宜外族。那头白狐想得也太美了。

茯芍没有把衾雪那番话放在心上,她更加在意今天遇到的卫戕。

廊上相遇后,她本是打算晚上入宫时再和蛇王提的,但在注意到卫戕在医师院外的鬼祟行迹后,茯芍又踌躇了起来。

卫戕是蛇族的大将军,又是在蛇族自己的地盘上行走,有什么任务是要他隐匿身形的?

茯芍想象不到。

她在房中转圈忖度,当目光触及到墙上挂着的披肩时,她的心到底还是偏向了蛇王。

“小杏,”她匆匆离去,“我入宫一趟。”

蛇王对她一片赤忱,就算是多管闲事,她也要以防万一。

“芍姐姐?”酪杏从自己房中探出头来,只来得及看见茯芍的一点尾尖。

她游得很快,用上了移行术,三五次施术后,便入了宫门。

此时太阳高悬,和她窃玉那天的时机一模一样。

茯芍愈发有些不安了。

宫中不能施展法术,她只能依靠蛇尾全速遄行。

这一路黄影憧憧,途径的宫仆只见身旁蹿过一道残影,未及行礼就没了踪迹。

宫中的气氛的确是有些变了。

茯芍敏锐地感知到寝宫附近多了许多卫兵,其中不乏千年大妖。

在一众兵戈之气里,她嗅到了卫戕的气息。

心下一沉,茯芍骤然停下,蛇尾一转,匿入殿前的玉阶当中。

她本是想来提醒蛇王的,不料宫变发生得这样快,卫戕竟已先一步入了内殿。

情况有变,她未必能打过卫戕,保险起见,选择了匿迹,准备见机偷袭。

卫戕已部署好四周,自己守在寝殿门内。

陌奚靠坐在玉榻上,若无其事地翻着书。

时间将至,有顶级大妖的气息靠近。

卫戕握住了腰间佩剑,当他分辨出那股气息后,神色微变。

不是衾雪,是昨夜遇到的雌蛇。

殿内的陌奚亦有所察觉地从书中抬眸,两名顶级雄妖刚刚判断出来者的身份,下一刻,茯芍的气息忽地中断,彻底消失不见。

卫戕暗惊,伸出蛇信亦无从探得。

他转身看向蛇王,蛇王眉心微蹙,有些迟疑。

这令卫戕再度惊诧。

有敌来袭,蛇王从不会不悦,相反,他乐于戏耍那些来送命的蠢货。

这条雌蛇的修为在三千六百年左右,并不会对蛇王构成威胁,为何他脸上一贯的笑意却不见了。

卫戕询请王意:“王,需要我去处理么?”

“嗯?”蛇王偏首,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卫戕向蛇王汇报道,“今日黎明,探得衾雪向此蛇表衷爱意。此蛇答应,若刺杀成功,便与他结为伴侣。”

他没有半分徇私,即便那条雌蛇得天独厚,美得令他晃神。

既与外族勾结,便是雌性,卫戕也不会留情。

他受过这样的教训。

言毕,大殿死寂无声,良久的沉闷后,才响起轻轻一声呢喃:

“表衷,爱意?”

“是。”卫戕道,“二妖私交甚密,必是同伙无疑。”

“你说,她答应他了?”

卫戕没有等到革杀的命令,只听见蛇王的低语:“她答应他,只要杀了我,就做他的伴侣?”

他的声音极轻,像是一片羽毛飘落水中,轻得连涟漪都惊不起。

这不正常的语气令卫戕心中发紧,蛇王的语调难辨喜怒,他谨慎起来,反复度量自己言行是否有失。

顷刻,卫戕迟疑地改口,“衾雪倒是没有直言说要…杀您,只是问她——”未防自己误传了什么,卫戕回忆着,将原话一字一句道出,“‘会愿意和淮溢最强的雄妖结为伴侣么’。雌蛇答‘那当然愿意’。”

卫戕蓦地听见了一声笑。

蛇王倚着软枕,笑吟吟地望向他,“卫戕,差一点儿,我就想杀了你。”

他面上带笑,翠瞳中却冰凉如水,全然冷寂。

卫戕登时低头,不敢与陌奚对视。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为何短短几句话之间,蛇王情绪变化如此之大。

不待细想,一股压抑的妖气骤然逼近。

殿门被厉风撞开,卫戕当即拔剑,七道苍白的狐尾冲入寝殿,如鬼如魅,发出诡异尖厉的狐鸣。

来者正是白狐衾雪!

埋伏下的卫兵冲出,却被玖偣残兵缠住,衾雪逆光而来,身后狐尾四散膨开,如有自我意识般地扭曲摆动,每一条都被强烈的杀意支配,势要取殿中蛇王的性命。

他立刻发现了门边的卫戕,折身避开挥斩而来的利剑,反手自袖中洒出一片黄粉。

哧——

电光火石间,幽蓝色的狐火燃起,和空中弥漫的黄色粉末接触后,即刻产生迭穿爆炸!

卫戕疾速后退,屏气之前,他还是嗅到了那股气味——

雄黄。

雄黄在狐火的加持下不断爆炸,余威震动了殿中大柱,那股让蛇难以忍受的味道充斥空中,熏得蛇妖们头晕眼花、四肢乏力。

黑红色的火光遮蔽了衾雪的身影,卫戕从雄黄中缓过劲来,当机立断朝陌奚所在之处赶去。

破开雄黄火后,眼前的情形令卫戕脚步一停。

不出所料,借着烟尘火色的掩护,衾雪直捣深宫中的陌奚。

长锥形的利爪抬起,他朝着榻上的蛇王落下致命一击。

陌奚抬眸,与他近距离四目相对。

那条墨尾已然朝衾雪脚踝涌去,却在缠上之前横生骤变——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黄影自衾雪身后的云石地砖破出,先陌奚一步扬尾卷住了衾雪的脖颈,将他一把扯走,高高抛起,甩向墙壁。

砰——

这一声重响,将坚硬的石壁砸出裂纹,也将衾雪的脊椎撞裂了两节。

嘶——!

暴怒的蛇鸣声随之响起。

衾雪抚着喉咙,脖子上一圈紫红,皆是方才被蛇尾所勒。

他愣怔地看着冲他嘶吼咆哮的雌蛇,那双和赤狐类似的琥珀眼里满是恼怒。

她的形容姿态,是在对待一位死敌。

衾雪想要说话,开口却咳出了鲜血。

“为什么……”他痛苦地望着眼前的蛇姬,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半日她就换上了憎恨、厌恶的神情。

茯芍的突然出手搅乱了战局。

卫戕定在原地,惊讶地看着雌蛇的背影。他和衾雪一样,同样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和白狐定下私约的雌蛇会突然翻脸。

唯有榻上的蛇王,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弯眸流露出浓郁的欢喜。

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雌蛇,他眼尾嫣红,毒牙发痒,一股灭顶的愉悦贯穿了全身,令他头皮发麻,止不住唇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