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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漫不经心,但郑意眠仍旧发现他眼底不同寻常的玩味。

……请问有什么比男朋友发现你在画你们的日常更绝望?

——让男朋友发现你不仅在画你们的日常,甚至就连人物的脸都跟他画得分毫不差。

……有什么比把男主还原成他的脸更绝望?

——让男朋友发现,你把他当做原型的不仅只有你们的恋爱日常,还有很多其它的手稿。

更何况,她没记错的话,梁寓还明确地说过自己不想成为任何漫画或小说的原型。

他不计其数的表白,她羞耻地记录下来了。

他说过的所有情话,她恬不知耻地画下来了。

那种难以启齿又不可描述的情感,那种暗中记录的甜到腻歪的对话,让郑意眠觉得自己和热爱偷窥记录的偷窥狂无甚差别。

前几张,梁寓的表情还只是有些玩味。

往后面翻,郑意眠开始逐渐记录一些用拥抱亲吻的事件,看到那几张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抬了抬眼睑,意外地看着她。

……

脑壳痛。

郑意眠眼睛闪烁得跟装了星星似的:“我……我先出去有点事。”

说完,她转身就要往外跑。

看到她被抓包时慌不择路的模样,梁寓更觉得好笑,眼明手快地上前几步,拉住她开始拨动门锁的手。

把背对着他的人转过来。

她整个人快烧成一朵彤云了。

“我就说最近为什么这么累,原来是在你漫画里当了这么多次主角。”梁寓把她抵在门上,靠在她耳边轻声笑。

郑意眠耳边开始嗡鸣。

坏了坏了。

“不过……”他尾音拉长,用懒散的声调似笑非笑道,“我不介意更累一点。”

言必行,行必果,这一向是优秀青年梁寓的人生准则。

于是后来,他好像确实很乐意地……变累了很多。

///

凡事总是开头慢,结束时意外地快。

郑意眠几乎没怎么清晰地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就到了大四。

幸好桌上摞叠变厚的手稿和文件夹里骤然增多的漫画文件,提醒她,她这一年并没有荒废。

很多事情是在大四的时候才尘埃落定的。

那天的一切都很普通,普通到郑意眠甚至不记得自己那天做了什么,又闻过什么样的花香。

只是站在寝室门口的时候,好像感觉到一股力量,和一种突如其来的想法。

她似有所得,又怅然若失,推开寝室的门——

错落的光线里,热爱穿水手服的老三换上衬衫和裙子;热爱趴在床上看剧消磨时光的老二在急喇喇地做自我简介的短片;热爱八卦的李敏正在跟人通电话,聊的却是“实习”“工资”和“毕业愿景”。

大家好像还和从前一样,但都不一样了。

褪去了青涩的面容,也褪去了少年时代懵懂的色彩。

“你们快要毕业了——”

老徐的那段话开了个引子,就这么忽然闯入脑海:“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大一的时候,你们是什么样子?还记得大一时候给我交的四年规划书吗?现在你们有没有做到?有没有成长?”

郑意眠搭在门锁上的手,轻轻垂了下来。

四年,弹指一挥间,无论愿意不愿意,所有人都被时间的洪流冲刷着往前走,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在这场漩涡里或平淡或激烈地挣扎,再或多或少地成长。

——无论愿不愿意,这都是该长大的时机。

她想起刚进校时的自己,还不是特别爱笑,只会一个人埋着头画画和休息,虽然不内向,但多少都很腼腆。

直到遇见李敏、遇见梁寓,还有很多……

她喜欢他们,所以他们也悄无声息地改变她。

这时候,李敏挂了电话,看着站在门口的郑意眠:“眠,你一个人站那儿乐什么呢?”

“没什么,”郑意眠弯着眼睛,“看大家忙得很充实,觉得很开心。”

“充实个香蕉船啊!我做这个简介做得想死,恨不得就在第一面放:这个人太有趣了,文字无法叙述,请你们当面体会。”

郑意眠又笑:“那你别做了。”

“不做谁养我!”

李敏看着郑意眠,挠了挠下巴:“我发现你比之前变爱笑了很多诶。”

李敏指指自己的嘴角:“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虽然在笑,但是是很礼貌的那种,不是发自肺腑的……”

郑意眠不置可否地侧了侧头。

不止是她,其实梁寓也有很大的变化。

很快,没等她入位,就有个电话打了进来。

“等下,我接个电话。”

郑意眠接起电话,耳边传来梁寓的声音:“下午有空吗?想带你看个东西。”

一切都来得很准时。

梁寓带她去看了新的工作室,工作室面积刚刚好,落地窗很大,透过落地窗往外看,是繁华的街道和入云的大厦。

之前的某种感受愈加浓烈。

梁寓站在她身后,往窗外看去。

他知道,自己的生活原本不该是这个模样。

他本该靡颓、无所事事、不被任何人看好,找一个差不多的时机继承家业,然后要么突然开窍苦心经营把家业做大做强,要么二世祖似的浪荡,败光过往。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想要变强?

可能是因为,忽然有了希望。

///

工作室成立之后,为了庆祝,他们请客款待熟人。

饭桌上,李敏忽然问:“对了,这么大一桩喜事,你有没有想好怎么庆祝?”

“庆祝?”郑意眠道,“吃饭不就是庆祝么?”

“不是啊,我不是指这个,”李敏解释,“就是犒劳自己,比如……”

郑意眠:“比如……”

“比如顾予临不是又要来开演唱会了么?”李敏兴致勃勃,“去吗?”

郑意眠出食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嘘”。

现在可没在吃饺子,她不需要一缸新鲜的醋坛子。

梁寓表面上云淡风轻,夹了一块鱼肉,却蓦地被什么卡了一下,咳嗽两声。

郑意眠慌忙拍他背,给他递过去一杯水:“没事吧?”

“喔——我知道了——”赵远神秘兮兮。

“知道什么了?”

“这么说吧,”赵远背着手,摇头晃脑地提问,“喜欢一个人,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拔不出来也吞不下去,怎么办?”

梁寓修长手指握着玻璃杯,喝了两口水,才想要开口接话。

谁知道郑意眠却和他一起开口了。

梁寓从容道:“要吃醋。”

郑意眠笑道:“以后少吃鱼。”

这两个回答一出,在座各位皆是一愣。

紧接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低头动筷子。

只有梁寓,在停顿片刻后凑近郑意眠。

他的气息是一张温柔的网,声音是网圈入的光。

“嗯,以后少吃鱼……多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