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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韵醒来后, 才知道王妃回了国公府一事。

绥枝说到付煜好生发了一同脾气时,她极力掩饰,才敛下那抹若有似无的兴奋。

不怪她如此。

眼看着王妃对她家主子步步紧逼, 就在她以为自家主子要束手无策的时候, 王妃却惹怒了殿下。

如今府中皆在讨论王妃回府一事, 哪里还有人关注自家主子?

若搁往日,自家主子刚生产, 可府中却被正院吸引了所有了注意力,她许是要生上几分闷气。

可现在, 绥枝只盼着旁人一直不关注淬锦苑才是最好。

姜韵听罢绥枝的话,先是一愣, 遂后,她脸色彻底难堪下来。

绥枝略带喜气的神色一顿,堪堪道:

“主子怎么了?”

姜韵半倚在床榻上,端过绥枝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

苦涩顿时溢满整个口腔。

但姜韵却在这份苦涩下,脑海中越发清醒。

王妃回了国公府, 触怒了付煜, 导致所有算计功亏一篑嘛?

怎么可能。

姜韵眸中闪过一抹苦笑。

她进府后第一次,觉得情况有些棘手。

若做主的人是付煜, 姜韵尚有一丝把握护自己周全,但是如今?

姜韵冲绥枝缓慢地摇了摇头,哑声低低道:

“你把一切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国公府的确不敢太得罪付煜。

但如今的付煜同样羽翼未丰,姜韵十分清楚, 付煜绝不会为了她和国公府对上。

付煜如今迟迟未去接王妃回府, 不过是因为被王妃行为气到, 待他怒意消去后, 付煜还是会去接王妃回府。

圣上年龄越来越大,朝中气氛越来越凝重。

付煜不会在这时意气用事。

宫中的贵妃娘娘也不会允许。

如今的淬锦苑一片安静,姜韵清醒过来后,只看见绥枝和淬锦苑中伺候的婢女,其余再不见旁人。

铃铛也不在身旁,恐怕还在审问中。

姜韵紧咬唇瓣,她半仰起脖颈,身子的不适让她深深呼了口气,才提起她心心念念的事情:

“……小公子呢?”

旁人,她皆可不顾,但她疼得死去活来才诞下的孩子,她如今还未亲眼瞧过一眼。

绥枝不知她眉眼的颓废从何而来,却立即应声:

“嬷嬷正在给小公子用膳,奴婢这就去请小公子。”

姜韵生的孩子年龄在府中可排最小,如今没有名字,但不论如何,喊一声小公子都是出不了错的。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奶嬷嬷就抱着襁褓进来,姜韵听见动静,就想撑着身子起来。

绥枝忙忙上前按住她的肩膀,阻拦她:

“主子快躺下,太医说,您如今最好卧床休养。”

绥枝话落下,那边的奶嬷嬷也抱着小公子轻轻服了服身子。

这一蹲下,姜韵立即看清襁褓中婴儿的脸颊,他紧闭着眸子,小鼻子一吸一吸的,几乎只有两三个巴掌大小,脸颊褪了些红色,说不出的可爱,却任人摆布。

姜韵鼻尖一酸,眸子顿时红了起来。

没有人知晓,她在产房中疼得快昏迷时,也曾恍惚间怀疑自己在这时选择生下这个孩子可值得?

她本刚进府,正是和付煜培养感情的时候,却因有孕,不得不错过这大好的时机。

她身子弱,怀上这胎后,只顾得了孩子,却顾不得其他。

付煜忽然南巡,留给她的时间太少,让她连排查院中异己都做不到。

但如今,姜韵将襁褓抱在怀中,她十分清楚——值得的。

似血脉相连,姜韵抱着他时,心中涌上一股十分强烈的情绪,叫她抿起唇角,即使红了眸子,也忍不住闪过一抹笑意。

在这一瞬间,姜韵曾不理解的事情忽然皆有些了然。

她曾在想,娘亲为何对她的感情这般复杂。

明明她不过就是,娘亲被抢占的证据罢了。

娘亲该厌恶她才是。

可她不仅一次发现,当她奔向娘亲时,娘亲即使冷着脸,却还是会小心翼翼护着她。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只不过因为对娘亲而言,她不只是卫椋的血脉,同样是她怀胎十月,艰难生下的孩子。

姜韵忍着鼻尖的泛酸,亲自生产后,才知那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她心中对娘亲那些理不清的情绪顿皆消散了。

娘亲的确没必要因她留下,她的存在困住娘亲数年,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娘亲已经仁至义尽了。

姜韵动作十分轻柔,指尖轻轻抚过襁褓,她忽然抬眸对绥枝道:

“你瞧,他眉眼多像我。”

说这话,她唇角是止不住的笑。

绥枝小心看了眼小公子,又看了眼姜韵,止不住地点头:

“娘娘貌似天仙,日后小公子必然也是风度翩翩。”

她只简单识得几个字,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姜韵也不计较,知道再说下去,不过是在为难绥枝罢了。

只不过,姜韵看着小公子的时间太长了,长到绥枝都察觉到不对劲。

室内似弥漫着一股哀伤,叫绥枝心尖狠狠一跳。

她不安地看向姜韵:“主子?”

姜韵擦去眼角的泪珠,把小公子交给奶嬷嬷,郑重其事地吩咐:

“照顾好他。”

她神色太认真,让奶嬷嬷有些分不清她是何意,面面相觑间只得点头。

等奶嬷嬷将襁褓抱下去后,室内顿时恢复平静,半晌,在绥枝想说些什么时,才听见主子的声音:

“去请陈良娣来。”

绥枝顿了下,有些不解,可她觑了眼姜韵的脸色,却什么都没问,无声地服身退下。

与此同时,刚从皇宫走出的付煜脸色冷沉如霜。

跟在他身后的张盛,死死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想起早朝散后,圣上就将殿下叫入了御书房,可和殿下一起从御书房出来的,却还有国公爷。

张盛不知御书房内发生了什么,但殿下的脸色,他却是看得清楚。

素来对国公爷敬重客气的殿下,今日还是第一次什么都未说,直接转身离开。

马车一路安静地回到岐王府。

付煜回了前院,他坐在书房中,看着眼前的卷宗,却半日未翻一页。

书房中气氛压抑不堪。

刘福想送热茶进去,都被张盛拦下。

刘福稍顿,偷偷压低声问:“师父,姜主子可是——”

话音未尽,张盛就打断了他,似猜到他想问什么,淡淡觑了他一眼:

“别问,别管。”

张盛平静地低下头,可下一句话却让刘福险些白了脸色:

“你该知晓自己的身份。”

刘福他没反驳,也没辩解,只低眉顺眼地:“是,奴才知晓了。”

可他端着托盘的手却稍用力,骨节处发白。

书房中,付煜疲累地靠在椅背上,他抬手捏了捏眉心。

这次南巡,其实比预计地回来得早了些。

只因圣上忽然患了咳疾,久久未愈,太医建议,还是回宫静养较好。

圣上这两年的日子早就大不如前了。

这一点,付煜看在眼底,旁人同样看得见。

所有,在离开御书房后,国公爷说的那句话,才叫他越发气愤。

国公爷只平静地拱手说了句:

“殿下该以大局为重。”

付煜眼中闪过一丝讽笑。

大局为重?

就是去父皇面前,哭诉了一番他孙女的委屈,叫他处置了姜韵?

付煜可以不理会国公爷的话,转身离开,却不得忽视父皇的吩咐。

圣上对一个女子的性命并不看重,尤其是这个女子还害了他的嫡孙。

简简单单一句“赐酒”,就打算揭过此事,毕竟,对他来说,插手晚辈后院的事情,也并不舒坦。

但国公爷是三朝老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他跟前,他不可能不给出一个交代。

在最后的时候,还是贵妃得到消息赶过来,用一句话打消了圣上这个想法。

御书房中,贵妃拧眉道:

“姜韵那孩子,是从臣妾宫中出去的,臣妾了解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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