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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翊放了筷子,起身整衣衫,许莼也早就吃好了,见状起身去送他出门上辇,谢翊挥手:“不必送朕了。”说着便要上辇,许莼却看了眼龙骧卫的护卫,纳闷道:“怎的回京两日了都不见子兴大哥。”

谢翊道:“朕派他去扬州管庄之湛那事去了,等他和贺知秋抄点银子回来办学府。”

许莼:“……”

谢翊已上了辇走了。

许莼站着好一会儿,才有些依依不舍地出了宫,先回了国公府,果然靖国公许安林已回了来,看到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倒十分高兴,絮絮叨叨拿了他要修的佛园的图来给他看,让他出主意。

“你看,三十七重佛塔,每层都做壶门形龛,雕浮雕菩萨、云龙,主要供奉观音大士。园子里修碑林,邀请书法大家、文学大家写了佛经来镌刻立碑,再修藏经楼、放生池、讲经台,再请丹青大家来画壁画,定是极清雅了,你说好不好。”

许莼自然无所谓:“修这些塔碑高台的,只供清谈讲经,谈禅说法,不够热闹。阿爹不如多修些殿阁游廊和大殿廊庑,供百姓们举办庙会,摆摊卖些衣食器用、图书文玩,岂不热闹。且这许多百姓来拜佛逛庙会,都知道是阿爹捐的银子,善行远扬,和尚们舍粥行善心,也方便。”

许安林一听眼前一亮:“是极!”他立刻兴致勃勃站了起来召唤清客来,谋划着怎么改去了。

盛夫人早已习惯他这样犹如孩子一般的行径,也不理会他,只吩咐许莼道:“你每日也忙,倒也不必日日都回来,如今菰哥儿媳妇倒时不时过来帮帮我,也算分忧了。至于你弟妹,也都要读书,你难得回来……”她迟疑了一会儿悄声道:“多尽忠些。”

许莼一笑:“我好容易有半旬的假,陪陪爹娘不好么。等上了朝领了差使,阿娘想见我都难了,阿娘有什么要我做的只管说,我安排人弄去。”

盛夫人道:“没什么大事,贺兰宝芝才回来,我与她正忙着生意。家事这里你两个妹妹都大了,也能分忧了,加上菰哥儿媳妇偶尔也过来,与两个妹妹相交得到亲热,她是个能干伶俐人儿,也省了我不少心。”

许莼道:“阿娘向来会看人的,说堂嫂不错,必定就是不错的了。”

盛夫人叹息:“卓氏确实不错,她也没遮遮掩掩,和我明说了因着菰哥儿挂念,她还是去韩府看了葵姐儿,请我务必宽宥菰哥儿和她。我有什么谅不谅解的,那是皇命处置的。听说头几年着实吃了不少苦头,那边到底是势利眼,但如今你得势了。那边待她宽松些了,倒是不缺吃穿的。卓氏带了东西上门去,葵姐儿只是哭,只求和离回家,愿意到庄子上住着。”

许莼道:“阿娘该不会心软应了吧?”

盛夫人道:“她自有亲兄弟,哪里需要我这隔房的婶婶替她伸张做主?我看卓氏其实是想探探我声口,我没接话,她是个聪明人,也绝口不再提过。想来她自己心中也有一本帐,怎会接回来,那可是犯了杀人重罪,宫中亲自处置的。我看她应当没和菰哥儿说,当然,也有可能菰哥儿假做不知罢了。”

她说话上又有了些怨恨:“当初瞒得我二十年,如今装不知道也是极容易了。”

许莼知道大房二房鸿沟已深,母亲虽说面上不计较,其实心中难免有着疙瘩,只含笑道:“无妨,等两个妹妹嫁出去了,弟弟也娶了媳妇,阿娘就清闲了,正可和贺兰小姐大展一番宏图。”

盛夫人哪里听他甜言蜜语,只赶了许莼走:“你那边事也多,先忙去吧。”

许莼知道盛夫人确实是手里一大摊子生意,懒得应酬他,只笑着又说了几句话,这才起身出来。

才走出院子,果然便就撞上了许菰,许菰面色黑了些,蓄了须,显得老相稳重许多,正看着堂嫂卓氏抱着女儿先上车。看到他便行礼:“二弟。”

许莼还礼道:“大哥哥怎么就走?不用了晚饭再回?”

许菰道:“孩子小,不习惯,闹着回去午觉,这边二叔也忙着修园子,就不陪二叔了。”

许莼道:“简慢了,那我就不送哥哥嫂子了。”

许菰却道:“我知道二弟领了军机处的事,忙得很,如今倒有一桩事,要告诉二弟,人言可畏,还当警醒些。”

许莼诧异:“什么事?”

许菰道:“那礼部的状元庄之湛,前些日子因着谏言新式学堂,听说被贬官在礼部当差,与范牧村同办新式学堂。然而前晚不知如何在家里竟然无端被强人掳走,那贼人深夜用火雷将院墙炸开,当着庄状元家人的面,将庄状元掳走,此事实在惊世骇闻。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的差人四出,查了两日,如此大的动静,竟一点痕迹没查到。”

许莼道:“哦,这与我何干?”

许菰看许莼今日穿着一身深紫色袍,丝光流溢,衬得肌肤白皙似玉,日光下昳丽无双,然而说话却自然而然带出了上位者的威仪和矜贵来,心中又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笑道:“就是这桩悬案,本来为着太过骇人,恐百姓知道了不稳,京兆府那边并不许声张的。但那庄之湛平日同僚同乡甚多,庄家又是望族,其族叔刚好到京里探他,此事到底还是传扬开来。”

许莼有些不耐烦:“然后呢?总不会觉得是我做的吧?”

许菰有些忧虑:“那庄之湛偏巧失踪前,正要与人联名上书参劾你,兴办新式学堂触动国体……你偏偏又掌握火器厂,要知道这京里是不许私藏火器的,少不得有人猜测,是你要灭口……”

许莼:“……”

许菰看他神情,倒安心了些,自己这个弟弟一向心无城府,如今这样神情,正证明了他与此事无涉,他本也相信,虽然数年不见,但以许莼一贯品性,绝不至于会做这样的事,只宽慰他道:“总之你当心些,众口铄金,总找机会还是要平息了谣言才好。”

许莼作揖:“多谢大哥哥提醒,我会注意的。”

当下两边一揖分别,许莼看许菰上了马车携妻女离了二门,转过脸冷笑了声:“庄之湛,呵!等他回京,定要都讨回来。”

春溪和定海看他这般,不由有些担忧,对视一眼:“侯爷不如和皇上禀了再说。”

许莼哼哼了声:“皇上忙着呢,不用烦他。这些人不值一提,且等我闲了再说,说不准到时候庄家被抄的消息都要传回来了,吓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