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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崔伯远心里有再多的想法,也不会表现出来。

他只是尽自家一切所能,要把老祖宗招待得妥妥贴贴。

这不,还不到天黑,全城但凡有点姿色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全都邀请了过来饮宴。当然,还少不了一些文人士子,书香之士。

老祖宗虽然武功通神,高深难测,但是,他生平酷爱文事,尤擅书画,更喜歌舞。

只要多一些年轻人谈诗论文,多一些美人在旁弹琴吹箫,翩翩起舞,他就会兴致高涨。

若非如此性情,也不至于九十多岁了,老祖宗还娶了两房小妾,生了两个小祖宗出来。

“接着奏乐,接着舞。”

白须白发红光满面的崔虎臣,看起来不像九十三岁,忽略他的满头白发的话,说他是四十三岁也有人信。

他此时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细细闻了闻杯中那芳草异香,只觉满口生津,哈哈大笑道:“尔等无需愁眉苦脸,老夫何尝不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领军期间,饮宴歌舞乃是大忌……

尔等都懂的道理,老夫从朝堂到疆场,一生久历风波,哪可能不懂这一点?”

他环视四周,摇了摇头,目光又看向堂中歌舞,说话声音虽然响,却是离奇的并没有传得很远。

声音只是离开身体三丈远,再也传不出去。

显然,在他的身周,有一种隐形而又真实存在的真气场域封锁着一切。

崔家众人所说的话,自然也不会传出去。

那些远远凑趣的文人士子,以及歌舞美人,一句都听不到。

“伯玉,你来说说,为何老夫如此作为?给这些小崽子们说道说道。”

崔伯玉与崔伯文号称崔氏二虎。

看起来年纪只有三十来岁,一脸温润如玉,却也是年近半百,突破大宗师合一境,已有三年。

他练的是崔家种玉功,一双手练得如同神兵利器,看上去比天下最好的玉石还要白净细腻。

此时端着酒杯,却是笑得温和:“老祖宗所行自有深意,孙儿不敢揣摸,若是说错了,还请老祖宗恕罪。”

“唉……玉儿你还是这般谦逊,不爱出风头,若是伯文也如你这般性子,当不至于身死在陈贼刀下。”

崔虎臣叹息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深沉杀机。

一时之间,三丈之内,冷如寒冰入骨,所有崔家子弟,只觉食欲全消,打了个寒颤。

香谷县令崔伯远武道修为不高,年纪一大把,只是修到奇经开三脉,此时差点就冻得血液成冰,牙齿都打起磕来。

“哼……”

崔虎臣瞄了他一眼,又望了望围坐身侧的七八个后辈,尤其是看到崔伯玉面色如常,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的沉静表情,面色好看了一些,笑道:“继续说。”

“孙儿那就献丑了。”

崔伯玉恭敬一礼,缓缓说道:“我曾仔细分析过陈平此人生平,尤其是他崛起经历,发现了一点蹊跷之处。”

不待有人追问。

崔伯玉自顾自又道:“此人性情方面,也没什么好说的,侠肝义胆,义薄云天之类的,可以说是表象,真也罢,假也罢,无关紧要。最紧要的,就是他的运数,简直是旺得不太寻常。

这一路赴来,陈平此贼以一介乞丐之身开始,以微薄武力起势,斗七色堂,斗长河帮,战北周胡人,又与我崔家作对,算得上是步步艰险。

换做他人,恐怕都死过十几次了,可他偏偏就没死,反而越打越强,更是得了沧龙印,夺了兴庆府。

前不久,听说他还斩了姜无极,悍然突破合一境,成为大宗师,并且,击败东王公麾下数万大军,麾下势力狂涨,就跟顽笑一般。”

说到这里,崔伯玉停了停,崔家众人也不再说话,全都若有所思。

耳边的丝竹管弦之音,似乎也渐渐远去,不再入耳入心。

所有人都看向崔伯玉,想知道他还查出了什么东西。

以前没有深想,这时再来听一听陈平的往事,就发现,那人果然不简单,无论是实力还是际遇,都仿佛是奇迹一般。

没人是傻子,遇到这种奇迹一般崛起的人物,要么就一棍打死,要么就使劲拉拢。

否则,一个不慎,对方就爬到自己头上去了。

偏偏,崔家已然与此人对上,因此,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尽早斩杀,迟恐不及。”

历朝历代,一些传闻之中,都有极少数人,号称天命所钟,人生就像是开了挂一般的,处处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与这种人为敌,就算是实力比他要强许多,打着打着,说不定,就会不知不觉之间栽了跟头,作为他人的踏脚石。

换在争夺天下的路途上。

总有着一些天才绝艳之辈,一不小心,就成了为王先驱,开道鸣锣,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崔家万万不想走到这一步。

看着陈平有了这种苗头,当然不可能任由他发展。

总得想个方法,置他于十死无生的绝地。

崔伯玉的声音幽幽响起,温润如玉的神情也变得微微冷肃。

“此人不但际遇非常,极难杀死,更是悟性非凡至极,听闻他在担任宣武卫都尉一职之前,从未接触过兵事。

只是过了短短月余时间,小战了几场,竟然就在沅溪城外,悟得军阵八方运阵之要。

麾下兵马如臂使指,威力奇强,以至于东木军四灵八将其中三人,都在他的手下全无反抗之力。”

“以弱胜强不可怕,怕的是,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个临阵突破,全无止境。

老祖宗兵法虽然厉害,兵力也比兴庆府要强上数倍,但若说在战阵之上,与此人对上,却也不敢说就能一定完胜。”

崔伯玉语气稍缓,声调越发低沉,向着崔虎臣躬身一礼,以示冒犯了老祖宗。

“若是此人带领数万大军布阵交锋,打着打着,就突破了阵法四境[天地境],那这仗还能不能打?”

“不可能……”

“岂会出现如此荒谬之事?”

“陈贼再强,与老祖宗正面对上,也是十死无生,他难道还能比北周胡人更强不成?”

“一时侥幸,岂能次次侥幸?”

听得崔伯玉这样说,崔家众位后辈全都炸开了锅。

唯有崔虎臣,轻轻捋着胡须,一言不发,眉宇间,竟然隐藏着丝丝担忧。

“行了,我知道,你等不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所一个万一。

陈平此贼着实有些邪性,因此,老夫亲领大军,一步三停,制造出无匹的压力,偏偏又不寻他决战……”

“于是,陈贼必然忍不住,当思破局良方,他一贯顺风顺水,自恃武道高深,必然会犯过而走险,选择一条捷径。”

崔伯玉接话道:“自古交兵,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乃是以弱胜强不二良方,如此手段,比什么都好使。

因此,老祖宗故作大意奢行,逢城必进,饮宴作乐,就是想要给他一个机会,制造一个假像,让他以为,只要出手,就能必胜。

如此,也好过与老祖宗战阵交锋,打一场明显败局以定的正面决战。”

“殊不知,老祖宗最强的,却偏偏不是大军对阵……

而那八门金锁阵,如果有八位先天心意相通,布下阵法,就能达到四层[天地境],就算是天榜中人闯阵,也很可能会被困在其中,折戟沉沙。”

崔伯玉说到这里,猛然抬头,看向自家老祖崔虎臣的目光,全是崇拜。

这一计算计幽微之处,千转百回,因人而变,因事用谋。

就算是对方明明知道,也会忍不住踏入陷阱之中。

八位先天长老,以八门金锁之势,守在飘香阁,聚散如意。

更是能以此杀阵,运转天地枢机……

有此阵相助,以崔虎臣的实力,就算是遇到了合一境后期巅峰,也不是不可拼上一拼。

区区刚突破先天不久的后起之秀,一旦陷入阵中,自是十死无生。

就算他能逢凶化吉,临场突破……

再怎么破,也不能一连突破几次,天地之间总还得讲一点规则。

如此一来,此战无忧。

正所谓,上兵伐谋。

一至如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