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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他调戏逗趣,她还会脸红心跳,惴惴不安,可如今他话说得再过分,花月也只当他在玩笑,无奈地道:“还请公子放奴婢一条生路。”

“跟着爷吃香的喝辣的,怎么就不是生路了?”

花月轻笑,垂眼问他:“公子可还记得奴婢背上的伤怎么来的?”

脸上的放肆之意一点点收敛,李景允抿唇,略微有些暴躁:“先前是爷没防备,往后不会了。”

“奴婢更希望没有往后。”她挣了半晌,终于是挣开了他的桎梏,揉了揉手腕道,“公子若是开口,自然有大把的人愿意陪您逢场作戏,可奴婢的命只有一条,奴婢很惜命,还请公子高抬贵手。”

手里一空,怀里也是一凉,李景允迟缓地拂了拂衣袖,纳闷:“为什么是逢场作戏?”

花月一顿,跟着就笑出了声:“那换做逢迎示好也成,没差,公子爱用哪个词便用哪个。”

她整理好裙摆,朝他屈膝:“奴婢会准备好其他东西,待会儿到了地方,还请公子赏脸。”

李景允沉默。

她脖子上的牙印很深,没流血,但一时半会儿都消不下去,换做旁人,肯定会在意一二的,不说多娇羞,脸红一下是必然的。

可是殷花月没有,她掏出箱子里的小铜镜看了一眼,神色很平静,仿佛只是被狗咬了一口,顺手就拿一条白布来顺裹上了。

李景允想不明白,是他话说得不够清楚,还是姿势不够亲昵,为什么他养的狗会是这个反应?

天色渐暗,夜幕笼罩天际之时,太子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猎场。

花月提了一盏琉璃灯在前头引路,李景允跟在后头,一双眼里依旧充满困惑。

“前些时候夫人替您送了回礼去韩府,是一只玛瑙手镯,韩小姐要是提起,您敷衍也好,别说不知道。”

“用膳的地方在楼上,上头只有您与韩家小姐,奴婢随他们一起回避,公子若有别的吩咐,开窗喊一声便是。”

站在楼梯边上,她转身将灯塞给他,认真地道:“别太早离席。”

烛火照在琉璃上,透出来的光有些晃眼,李景允迟疑地伸手接过,这人却转身就走了。

步伐轻快,一点留恋都没有。

花月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好不容易在厨房里拿了个馒头,哪儿还顾得上别的,将任务完成了就躲去楼下啃,两只手抱着白生生的面皮,啃得又快又仔细。

有人在她身边坐下,给她递了杯水。

“多谢。”花月接过来要喝,余光往旁边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她就不敢再斜那杯子了,尴尬地停住手,笑道:“是你啊。”

先前在韩府来替他们开门的那个小丫鬟,依旧笑得甜甜的,轻声同她道:“姐姐,我叫别枝。”

花月笑得有些发虚:“是韩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别枝摇头,轻叹又笑:“这已经是小姐最高兴的时候了,自是不会想要旁人打扰,你我能躲在这儿,偷上许久的懒。”

花月跟着点头,端着一杯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姐姐别怕。”别枝歪着脑袋道,“水里没毒。”

那谁知道真没假没啊,花月笑了笑,没动。

别枝抿唇,双手搭着膝盖,低声道:“咱家小姐挺幸运,一出生就得了长公主青睐,有长公主撑腰,没人敢欺负她。可是,她也挺可怜,每次长公主的雷霆手段,到后来都会让她背上恶毒之名。”

“姐姐是景允公子身边的人,小姐讨好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想着害姐姐。”

花月听得挑眉,想起上回韩霜来东院说的话,恍然:“你的意思是,你家小姐未曾生过我的气?”

“姐姐是景允公子的宠奴,将来也是要与小姐朝夕相处的,她生你的气做什么?至多不过气公子绝情。”别枝唏嘘,“小姐与景允公子认识好多年了呢,先前两人关系也挺好,可后来,公子误会了一些事,就冷落小姐至今。”

“姐姐若能帮帮忙,那将来小姐过府,想必也不会薄待于你。”

花月来了兴致,随手将杯子放下,问她:“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别枝面露难色,犹豫片刻道:“具体如何,我一个丫鬟也不清楚,听说是景允公子吃了没由来的醋,故意冷落我家小姐,没人给台阶下,他也就一直没低头。”

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别枝拉着她的手臂晃了晃:“好姐姐,你一定肯帮忙的吧?”

花月跟着她一起笑,笑得比她还甜:“肯的呀,要我怎么帮?”

“这个简单。”别枝道,“眼下他们缺的就是互相了解和亲近,姐姐且将景允公子的喜好和起居习惯说与我听,我再想法子让小姐对症下药。”

“喜好么……”花月盯着她的手看了看,微笑,“也没什么特别的,偶尔爱吃蜜饯。”

“那起居呢?”别枝凑过脑袋来,“公子平时都在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归府?”

“这个每日都有不同。”

别枝想了想,笑道:“那怪不得四月初九的那日,我家小姐去寻,公子却恰好不在府上。”

四月初九?花月不动声色地抬眼,正撞见别枝的视线。别枝的眼睛颜色很浅,静静地盯着她,眼里带着打量和些许试探。

心思微动,花月含笑便道:“你记茬了,那日公子未曾出门,也没收到什么拜帖。”

别枝一愣,连忙掌嘴:“是我记性不好,那许是别的日子。”

她也没计较这错漏,只突然伸手揉了揉肚子:“哎……”

“怎么了?”别枝连忙扶住她。

“刚吃的馒头好像有点馊。”她皱了脸,龇牙咧嘴地道,“你先守着,我去去就回。”

“好,姐姐慢点。”别枝朝她摆手。

花月起身往茅房走,一离开身后那人的视线,脸色就恢复了正常。

先前看见韩霜,她是真信这姑娘喜欢李景允,可眼下这小丫头三言两语的,她倒是觉得不对劲了。

打听喜好也好,起居也罢,都还算正常,可套她的话算什么?

四月初九那天,她被太子抓去了栖凤楼,李景允应该也在那附近,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不能往外说,尤其是不能给一个手上半点茧子也没有的下人说。

回头看一眼那亮着灯的二楼,花月摸了摸下巴。

这天晚上的宴席进行得很顺利,李景允出来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花月看了一眼韩霜,发现她也没哭,那起码过程不算太惨。

李景允瞧着兴致不高,瞥她一眼,将琉璃灯还给了她,然后回去倒头就睡。

第二天就是“开山头”的日子,一般来说由地位最高的人将笼子里的兔子射杀,之后众人就可以开猎,可是今年有所不同。

长公主和太子殿下一同到了猎场,若论尊卑,那自然是太子高上一头,可论长幼,却该是长公主为先,两边颇有较劲之意,以至于这山头许久也没开起来。

最后长公主竟是娇笑着道:“听闻李家府上的公子箭法卓绝,百步穿杨,不如让他来开好了。”

这提议有些荒谬,可难得的是,周和朔也点了头:“景允,还不多谢长公主赏识?”

李景允出列,刚要行礼,长公主就掩唇笑道:“你可是霜儿未来的夫婿,一家人,行什么礼啊,免了吧。”

周和朔不屑:“李府与韩府什么时候定的亲事,本宫怎么没听说。”

“皇弟消息不灵通,这姻缘之事,还是女儿家知道得清楚。”长公主摸着尾指上的护甲,抬着下巴道,“霜儿知书识礼,李家公子文武双全,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婚事了,李家夫人也点了头呢。”

“可本宫怎么听说,景允近日独宠一人,府里什么好的东西都往那人房里堆了。”周和朔摇头,“婚姻大事,还是要你情我愿来得好,强扭的瓜有什么甜头?”

花月站在李景允后头,越听冷汗越冒。

这怎么两位官家还吵起来了?吵就算了,方向还越来越歪,公子爷在府上有什么独宠的人,她怎么不知道?

“殿下。”沈知落突然开口,“吉时要过了。”

周和朔回神,摆了摆衣袖:“景允,开吧。”

“是。”

带着翎毛的长箭又快又准地射中了笼中白兔,栅栏一开,贵族子弟纷纷吆喝起来,策马就往山上冲。

花月面带微笑地看着,将背篓和榕网都递给后头的八斗,以便他跟着去捡公子射下的猎物。

然而,李景允收回弓,竟直接开口道:“你随我去。”

花月一愣,左右看看,不太确定地道:“公子,奴婢去?”

“嗯。”

“奴婢一介女流。”她皱眉比划,“未必有八斗力气大。”

“爷就要你去。”李景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不乐意?”

花月摇头,将榕网往身后一背,朝他笑了笑。可刚打算跟他走,就觉得后脑勺没由来地一凉。

她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就见猎场上龙旗烈烈,长公主坐在龙旗之中把玩着手指,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心里咯噔一声,花月僵硬地道,“奴婢要是说不乐意,眼下还能不去么?”

顺着她的视线,李景允看见了场边站着的沈知落,那人捏着乾坤盘,正目光深邃地望着殷花月的方向,似忧似虑,欲语还休。

“想留下来同人私会?”眼神冰凉,李景允替她理了理肩上的网,贴近她低声道,“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