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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我找第七兵团的苏娉。”他背着手,对哨兵说。

岗哨打电话去卫生所确认,没多久,苏娉过来接他进去。

“老师。”苏娉把自己最近跟军医们学到的东西给他看,最多的还是关于外伤的处理救治:“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张轻舟翻了几页她的笔记,把另外一个本子递过去:“跟你张爷爷吵了一架,不让我在家吃饭,来你这蹭个饭。”

“好呀,正好带您尝一下食堂的饭菜。”

临近中午,苏娉带他往团部食堂走,师徒俩都是一边走一边看笔记。

原本苏娉记录的关于野外急救最常见的情况下面都有钢笔字重新标注,除了她娟秀的字体自己张轻舟狂放的笔锋,还另外有毛笔字添注。

“沈妹妹。”赵班长见她来了,麻溜地拿出铝饭盒,看到她旁边的男人时,愣了一下:“这是?”

不像咱们团的人啊。

“我的老师。”苏娉笑眯眯道:“赵班长,麻烦您打两份饭。”

她虽然是实习,但目前挂在野战医院名下,也有工资和津贴发,只是比部队里的军医少了三分之一。

对比她并不是很介意,能有津贴本来就是意料之外的事。

“苏医生。”柳青黛也过来吃饭,看到她立马过来了:“明天我们放一天假,要不去城里转转?马上又要出任务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张轻舟先跟赵班长打了声招呼,听到她这话,问学生:“小鬼,又要跑哪去?注意安全。”

“知道,不远,挨着南城。”

苏娉接过饭盒,对旁边的女孩说:“好呀。”

她几乎每次出去都是跟哥哥们,很久没回学校了,之前玩得近的女同学就是莹莹,现在在部队每天除了卫生所就是宿舍和食堂,虽然自己一个人看医案也不错,但有个同龄人说说话会更好。

而且她跟柳青黛很聊得来,都是有丰富实践经验的医生,可以互相学习。

等她们端着饭盒去找桌子坐下,陆长风也从门外进来了。

“老赵,饭。”他言简意赅。

现在十月底,已经过了霜降,男人还是只穿一件单薄军衬,军装外套解开挂在手臂上。

“你小心被纠察抓着。”赵班长提醒他一句,拿过饭盒给他打饭,还不忘用大勺压了几下。

“出了食堂我就穿上。”陆长风随意道,眸光不经意看向远方。

“那个人谁啊?怎么好像没见过。”

“沈妹妹的老师。”赵班长把饭盒给他:“你最近怎么回事,以前别人都吃完了你才来,现在倒是挺早。”

“这不是饿嘛,”陆长风捧着饭盒站在他旁边吃,不经意饭:“老赵啊,你知道团长是怎么追到嫂子的吗?”

“啊?”赵德发愣了一下:“他不是组织安排相看的吗?”要不是组织,第七兵团从团长开始就得打光棍。

说到这,他忍不住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咱兵团跟个和尚庙一样,起码一半没媳妇儿。”

“是啊,从参谋长到厨子,都一个样。”陆长风调侃道:“老赵啊,你们这思想觉悟有问题啊,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

军人多好找对象,怎么就这么多光棍。

“要我说这事就得怪政委,他要是跟工人妇女同志多搞几个联谊会,每年让文工团的同志多来表演几次,咱也不至于这样。”

平时家里来信催着回去相看对象,也因为没空给推了,假期少。

“什么事怪我?”余政委咬着个馍馍从后面出来。

赵班长和陆长风对视一眼,陆长风啧了声,“老赵说您不厚道,自己娶了媳妇不管兄弟。”

“……”余政委想了一下:“要不这政委你来当吧?”

赵班长立马尿遁,避之不及。

等他扔下锅铲走了,余政委问陆长风:“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对象?你二哥说过段时间他也要过来看看你。”

“马上。”陆长风吃完最后一口饭,拜托他:“下次他们再给您发电报,您就说我调去别的兵团了不知道,让他们不要来了。”

“马上是多久?”余政委自动忽视他后面的话:“有打算了?”

“嗯。”陆长风也没藏着掖着,余政委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至于辈分实在不好论就不论了。

反正进了部队都是兄弟。

“武装部的?还是后勤部?”余政委想了一下:“还是作战部队的?”

“都不是。”陆长风下巴一抬:“搁那坐着呢。”

余政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怔愣道:“沈参谋长的妹妹?”

“是她。”

“你小子。”余政委明显是没想到,过了好半天摇头失笑:“这位小同志确实不错,哥哥都是军人,自己也是医生,思想面貌端正,上次我本来也动了心思要给你们拉线相看,小沈同志不太愿意。”

而且他看苏同学也没有这个心思。

“沈青雪?”陆长风挠挠后颈:“您有什么讨好大舅子的法子吗?”

余政委想起自家媳妇总念叨娘家弟弟没娶亲,“给他找个对象。”

“我哪认识什么女同志。”陆长风头疼道:“还有别的法子吗?”

“我是往我媳妇娘家送东西。”余政委吃完馍馍,又去盛清粥:“你自己动动脑筋吧。”

陆长风一脸若有所思。

小姑娘那不能送东西,她目前还没看明白自己的心思,怕吓到她。

那就往沈元白和沈青雪那儿送?

还有个在别的兵团,刚调过来就上了前线,目前也没怎么露面,先备着以后再给。

不过送什么啊?他难得陷入沉默。

苏娉和张轻舟吃饭的时候已经习惯性的讨论医学上的病例,柳青黛听了一阵,她才觉得眼前这吊儿郎当的人不简单。

试探性地开口说了几句自己的意见,张轻舟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

苏娉也含笑看着她。

柳青黛本来就是一名出色的军医,受到鼓励自然是侃侃而谈,把自己刚才对这个病例的看法和了解以及用药都说了出来。

“不错。”张轻舟夸了一句:“挺好的。”

比起小鬼虽然差了挺多,这个年纪没有老师带能有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放在东城大学中医系也能在前十以内。

柳青黛彻底放开,和他们一起探讨。

最后得知张轻舟的名字时,她喃喃道:“好耳熟,是那位简老先生的徒弟吗?”

在东城,同行对于张轻舟的名字并不陌生。

比较深刻的是三个印象——

简老先生的学生。

许先生的学生。

被驱逐出师门。

见老师没说话,苏娉点头。

“张医生。”柳青黛忽然正色道:“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

张轻舟一边吃饭一边示意她说。

“您能不能收我做徒弟?”柳青黛不好意思道:“刚才听您跟苏医生的谈话就知道您的能力超出我很远,我想……”

“是挺冒昧的。”张轻舟打断她,“我没有精力带第二个徒弟,你本身也不差,自己多锻炼锻炼平时多看看医书,以后未必不会超过我。”

苏娉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吃饭。

老师的选择她也无权干涉,不管收不收徒弟她都觉得挺好。

柳青黛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这是明晃晃的拒绝,于是也不自找没趣:“好的,谢谢您。”

这顿饭开始很热切,后来很沉默。

苏娉本以为第二天柳青黛不会找她去逛街了,没想到早上七点多她就在敲门——

“苏医生?”

苏娉揉了揉眼睛,去卫生间快速洗漱换衣,然后开门:“柳医生。”

“我们去逛街吧,”仿佛昨天的事没有发生,她笑着说:“我都有一两年没有做过新衣裳了,在部队都是穿军装或者军便服,布票攒在手里也没花出去。”

“好呀。”看到她眼底真挚的笑,苏娉没有拒绝,“麻烦你等我一下,我也取点钱票放身上。”

她想给哥哥们做一身常服。

柳青黛点头,站在门口看着她的动作。

苏娉打开衣柜,拿了件长风衣外套穿上,风衣比裙角短一点。

她有拿出一个自己缝制的布包,找出钱票放在包里。

在她打开衣柜的时候柳青黛就把视线挪开了,看向窗台。

她种的中草药长势都不错,在这初冬,还难得的有这么盎然的绿意。

“我们走吧。”苏娉提着布包出来,笑着对她说。

“好。”柳青黛收回目光,率先走在前面下楼。

苏娉锁门,把钥匙放进布包里。

走了一段距离,柳青黛说:“苏医生,昨天我突发奇想说要拜张医生为师是我欠考虑,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是觉得张轻舟只有这么一个徒弟,精力都在她身上,苏医生大概心里也是不想再多来一个。

没想到苏娉只是摇头:“你想拜老师为师是认可他的实力,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老师拒绝也有他的考量,你不要多想,也不用放在心上。”

小姑娘温声解释道:“虽然我们现在临床应用,但老师已经在着手准备转研究了,所以他确实没有精力再来教导一个学生。”

学校里那些学生不同,一天授一节课就好。

像苏娉这样的学生,他就得做好一辈子为她答疑解惑,而且像他的老师简老先生一样,随时准备为学生托底。

再加上俩人特殊的关系,作为这小鬼的长辈,他是随时准备为她冲锋陷阵的,不然张老爷子的拐杖随时会落下来。

听完她的解释,柳青黛心底最后一丝怅然也消失,她笑着说:“原来是这样,怪我没有考虑周全,希望你和张医生不要介意。”

“不会的。”苏娉给她肯定的答复。